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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飲 第14頁

作者︰謝璃

小鵑笑著贊嘆道︰「柳先生這出《驚夢》唱得真好,不愧是傳人,還好大小姐今天邀我們去,否則錯過了真可惜!」

「可惜什麼?」

一聲冰寒的問話隨房門霍然敞開,震驚了談笑中的兩個女人,小鵑福工順身,應道︰「舅爺!」

齊雪生鷹目掃視一遍不知所措的兩人,對小鵑道︰「晚了,回房去吧!」

他渾身帶著興師問罪的氣味,秦弱水茫然佇立,待小鵑掩門離去,她擠出安撫的笑意,「唔,您好像在惱什麼?」

他徐徐走近她,不帶情緒道︰「今天小帆找你看戲了?」

她謹慎地點頭道︰「是啊!柳先生的戲不看可惜,小帆和老太太稟報過了,我們並非私自而行。」

齊雪生在氣這個嗎?他知道她一向喜歡听戲的啊!她已不再私下向柳彥學戲,小帆又是他外甥女,家僕也一道跟隨,大庭廣眾的,她不明白有何可議之處。

「听得高興吧?」

她笑著點頭,仿彿憶及了什麼,輕快地道︰「是啊,柳先生唱功真厲害,為人也挺好,他還邀我們到後台去,和其他名角打了照面,小帆開心極了!柳先生說,有所學校將邀他教授昆曲,如果方便,我可以去听他——」

「不許去!」他聲色俱厲斷言道。

她驀地一怵,卻步起來,不能理解他的慍意所為何來。

「我再說一次,今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拋頭露面去看戲!小帆耳聰目明,吃不了虧;你可不同,外頭處處是陷阱,看一次戲沒有壯丁苞著怎行?至于听柳彥說課,那就不必了,你再通曉戲曲,未來也不會登台演唱,我不想听到任何閑言閑語,嫁了人的女人還如此不安份!」

那帶著寒意的字字句句,震碎了她自家變以後難得的歡樂,她頹然轉身,青白的面上淨是挫辱。她是否想得太天真了,齊雪生不會是她生命的出口?他待她的目光也許和別人沒什麼不同,她甚且是個累贅,連打雜都嫌礙事,除了安居守份,她怎能有任何妄想,在他羽翼下重生?

她按捺著奔騰的情緒,木然道︰「我明白了,今後我不會再踏進戲院一步,丟人現眼,舅爺的話我會記住,夜了,您請回吧!」

她不顧他在屋內,解開襟扣,褪去短襖長裙,靜默地下逐客令。

他怒火上升,揪起她手腕,「我想待在哪兒,由不得你打發,你忘了你的身分了!」

她昂首漠然以對,握緊拳頭。「我沒忘,可舅爺當我是什麼?您忘了,我不是您的女人,侍候不了您,您請回吧!」

她毫無懼意,與他抗衡著。他縮起眼打量了她一遍,一團火盤在胸口,視線落在她曲線分明的身段上,忽然,他低聲一笑,趨前抵住她,下盤與她密密相靠著。她微訝,水眸圓睜,往後一退,跌坐在床沿,手腕仍被他擎住。

「既然如此,我們就名副其實,讓你以後可以名正言順的侍候我吧!」

他猛然俯下頭,牢牢封住她緊抿的唇,熱舌有力地撬開她牙關,伸入她的檀口,她又驚又慌,下意識退縮,他順勢隨她倒臥床褥,壓在她身上,持續著熱而重的吻。出乎意料的親密使她六神無主,她轉開臉逃開他的親狎,慌亂地問著︰「你干什麼?」

「你之前不是說過,想委身于我,我這就遂了你的意,今後我再留下過夜,你沒話說了吧?」他氣息漸亂,臉埋在她肩窩里,屬于她肌膚特有的冷香滲進他鼻翼,血液中的躁怒漸被萌發的欲念取代。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她短促地驚叫一聲,他的手伸進她掀開的單衣領口,向下探尋,陌生的撫觸使她周身疙瘩泛起。「我以為你絕不會瞧得上我,隨口說說罷了……」

他聞言暫停片刻,唇尖貼著她的耳垂,耳語道︰「我還以為你多麼與眾不同,口口聲聲要自由,一遇事便怕了,依你這性子,放你到外頭去能做什麼?你對人的了解有多少?這次食言的可是你,如果你肯求饒,我便放過你,以後不許再任性胡為,這次的事也就算了。」

她聆听著,不發一言,急促的呼吸讓兩人的胸懷緊密貼靠,她快速地思量著,睫毛頻頻顫動,良久,僵硬的身軀柔軟了,她出了聲,聲音有些低啞︰「您先讓我起來,您壓疼了我。」

他依言離開她的身子,等著她放低姿態,不再出言蠻橫。

她掙扎著坐直,伸臂往腦後抽出發簪,黑瀑發絲瞬間滑落在兩肩,他正疑惑著,她卻將簪于放在枕畔,縴指朝左右拉開單衣,馬甲束胸隨即現前。

「你這是……」他目瞪口呆,不解其意。

「舅爺,我說話算話。」她俐落地解開胸側的一排扣子,直到末了,遲疑了一下,緩緩撤去最後的防線,瑩潔白皙的胸房在夜燈施放的柔光中敞露,她垂著眼,刻意表現的平靜中略顯不安。「我不食言,你可以答應帶我南下嗎?」

他不出聲,緊盯著那泛著一層瑩輝的胴體,和堅毅坦然的神情。

他試探地伸出長指,觸及她的果肩,慢慢劃過她溫涼的肌膚,停在她胸前,掌握住她的秀挺,視線卻移駐在她臉上。

她深吸一口氣,看不見、猜不出他接下來的動作令她身子微顫,她忍著不出聲,合上眼,暈紅在頸項問迅速漾開。

他驀然噙起笑,再次俯首吻住她,十指使出力道,在她腰際揉撫,她驚喊一聲︰「齊雪生,你答應——」

「我答應要你的身子。」

他不再讓她有機會說話,兩人一同沉進被褥里,以及漸次深濃的里。

這趟舟車勞頓,齊雪生可模清了秦弱水的底。

她全然經不起長途顛沛,沿途暈車嘔吐數回,一到下榻的旅館便昏睡一整天,等待齊雪生洽商回來,翌日再昏沉沉的上了車,幾天後到了南京,她已瘦了一圈,神采頓失。

旅館房內,她勉強倚窗而立,呼吸著早夏的空氣,小鵑端了碗湯進來,催促著,「小姐,喝點湯,是舅爺吩咐廚房煲的,讓您恢復元氣。」

她撫著不適的胃部,婉拒道︰「不了,我喝不下。」

「小姐,多少喝一點吧!我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您一路上都沒吃什麼,會讓人擔心的。」小鵑用力吹涼雞湯,湊近她唇邊,叨念著︰「真不懂舅爺為什麼要帶您走這一趟,他不知道小姐會暈車嗎?」

她勉強喝了幾口,示意小鵑拿開。

齊雪生這下更瞧不起她了吧?她有何能耐離開齊家這牢籠?除了攀附著男人,她果真走不出像樣的路來嗎?父親生前對她的期望,她怕是要辜負了吧?她搗住臉,嘆了口氣。

那場大火後,她離奇地失明了,卻沒有彷徨無依的恐懼感,在黑暗中,她感到不必面對現實的松弛感,鎮靜若常地適應了黑暗。如今,她開始有了一絲盼望,如果能再見到光明,她就可以改變現狀了。

「小鵑,你能不能告訴我,舅爺的模樣。」

小鵑一楞,新奇地看著從未過問她姑爺長相的主子。

從進了齊家門,秦弱水一如往常地,清淡有禮地對待每一位齊家人,只有齊雪生能讓她動氣。夫妻倆在人前少有親匿的舉動,齊雪生卻極為頻繁地待在新房過夜,偶爾齊雪生不出門,秦弱水逕自屋內練習書法,他坐在另一頭安靜地翻著報紙或帳本,有時若有興味地盯著妻子看了半晌,兩人過了一上午也沒交談幾句。

她不很明了秦弱水對這樁婚姻的期待,但作下人的感覺得出來,齊雪生在二房里明顯地神態自在多了,不像面對其他家人時多數皺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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