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芹換穿了拖鞋,站在她身後,若有所思地審視她留在玻璃窗上的圖案,不答反問︰「睡了兩天了,身體好些了嗎?妳這老毛病總得把它治好。斐然昨晚來了電話,妳回電話沒?」
她輕搖頭。「明天得用什麼理由人事室才會準假?明天有個會要開呢……」
「如意──」梁少芹忍不住指責,「我看外面沒下雪,妳的腦袋在下雪了,沒什麼了不得的困擾,為什麼不去上班?」
「我沒事,只是班上得有些倦怠,想偷懶一下。」。
「妳幾天前才為了訂婚的事興致勃勃,怎麼現在就意興闌珊了?」梁少芹皺了皺眉。「出了什麼事?」
她一個勁搖頭,勉強笑道︰「我明天就去上班,妳別擔心,大概想到一個婚禮就要勞師動眾,所以有點累。」
她自己的心理問題,她自己承擔,犯不著拖累家人。嚴格地說,沒有人對不起她,方斐然從認識她開始,生活中唯一親近的女人就只有她,和過去並無瓜葛,他對她的好無庸置疑,如果她因為那一段無法對證的過去而失控,她也許會失去的更多。
但不說不問不代表暗潮會平息。她始終無法抹去的疑問,是方斐然為了什麼而選擇她?他的理由能支持他的愛多久?如果莊以欣從未愛上顏家齊,他還有機會看上她嗎?他……是否對莊以欣仍有情?
「如意,別勉強自己。」梁少芹從她的眼里看到了極度的彷徨。「如果有一絲勉強,婚姻不會幸福的。」
她怔忡了回頭看向玻璃窗,方才畫上的圖案尚未消失,一顆顆五角星星中央,是「然」字,她用手抹擦掉痕跡,吁口氣,露出苦笑。
她擔心的是,一旦結了婚,日後勉強的會是方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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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會場里。
參觀人潮不斷涌入,應接不暇的顧客讓三個業務忙得人仰馬翻,她站在攤位入口,充當解說招來客戶,一個上午過去,生理期過後的元氣尚未恢復,加上體力的消耗,雙腿已虛軟,模了張椅子在角落坐下,她眼神渙散,托著額頭欲蓄足精力。
「梁小姐,妳臉色不大好,要不要先回去休息?這里有我們就可以──」新手小曾關心地趨前問候。
「噢,我還好,可能早餐沒吃的關系,我到附近買杯熟飲好了。」她連忙離座,不想無精打采的模樣影響了士氣。
走出會場,她在入口旁的咖啡吧要了杯熱巧克力牛女乃,喝了幾口,委靡的精神有了生意,她順勢吸了口冷颼颼的空氣,鼓起元氣,轉身回到會場。
「啊……」她帶勁的動作踫撞了擦肩而過的行人,對方聲嬌呼喊出來。
熱巧克力牛女乃灑在她手上,她燙得縮手。
「對不起,對不起……」她忙道歉,撿拾起報銷的空紙杯。
「是我不對沒看路,妳的手……」對方拿出面紙,替她拭淨。
她接過面紙客氣地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對方身上隱隱漫放怡人的香水味,她禁不住抬眼瞧了瞧,頓時身形僵住──
是個亮眼的女人,美麗的卷發攏在肩上,面部修飾得大方宜人,身著女敕黃色短大衣,渾身嬌柔亮麗微笑令人怦然心動,但吸引她的不是那股嬌貴氣,而是說不出的熟悉感。
女人發覺了她的異樣,不以為意地巧笑著︰「小姐我們見過嗎?」
聲如其人,柔軟細致。
「好像有……」她著魔似地回應。
「我也覺得妳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滿妙的感覺。」女人將一包面紙塞進她手里,「不好意思,我得進會場了。」
「哪里,耽擱妳了。」她楞楞發傻,直到女人快要消失在人群中,她想起了什麼,急起直追。
追不到半個會場,擁擠的人潮亂了視線,她頹然放棄悶頭,慢慢晃回公司的攤位。
她百無聊賴地翻閱家具目錄,心思落在遙遠的他方。
「咦?梁小姐,妳在這?」胖子陳迎面而來。
他遲到了一個上午,還大剌剌地和她打招呼,她不覺有氣,沉下臉道︰「我不在這在哪?」
「咦?」他搔搔胖腦袋,困惑無比地打量著她。「難道我看錯了?」
「你一來就胡言亂語,你忘了今天開始家具展嗎?」她瞪起眼。
「梁小姐,妳今天原本是穿這套衣服來的嗎?」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道。
「你認為我需要變裝吸引顧客嗎?」她譏刺道。
「是、是、是……」胖子陳知趣地噤口,轉身繼續發出疑問︰「見鬼了,那我剛剛在隔壁攤位門口看到的是誰?頭發、衣服是不一樣……」
她意念突地啟動,喚住他,「小陳,你說什麼,你看到誰?」
「沒什麼啦!」他抓抓耳朵。「我走過來的時候,遠遠看到隔壁攤站著個穿黃色大衣的女人,我以為是梁小姐,看錯人了,看錯人了。」
她邁步奔出攤位,東張西望地搜尋著那道麗影,心怦怦加快。
是她見鬼了,她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麼?
默然佇立良久,待她回身,一雙男性手臂從後繞住她的肩,熟悉的吻落在她頸側。
「如意,妳在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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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里暖洋洋,卻暖和不了她的心,一分鐘了,她不是垂首不語,就是凝望玻璃窗霧蒙蒙的熱氣。
他在等她開口吧?她的變化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情人。
「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他開個端,看著始終不願直視他眼楮的佳人。
從那天她在「暢生園」不告而別開始,她整個人沉寂下來,落落寡歡,請了兩天例假在家,緊接著台北的家具展開始,佔去了兩人有限的相處時間。她不但不急著見他,反倒顯而易見的強顏歡笑,女人心變幻莫測,但不該是梁如意,她不是會為了芝麻小事對男人使性子的女人,要她吃飛醋不大容易,明理冷靜如她心事多半往肚里吞。
「如果妳覺得訂婚太早,我們可以延期,直到妳認為適當為止。」他主動提及,除了這件事,有什麼事會令她煩惱的?
「斐然,你真的覺得你準備好了嗎?」她沒有正面回答。
「妳在擔心什麼?要我證明自己的心意嗎?」他勾起她的臉,鼻尖頂著她的鼻尖。「還是妳听到了什麼?我和張芸的事妳都知道了,不是嗎?」
她那天走的倉皇,隨意搪塞個生理痛的理由,實情也許和張芸不無關系。
「我不介意你愛過誰、和誰交往過,我只要你面對我時,心里純粹的只放著我這個人,真心誠意的;我也一樣,愛著你時不會有別人。」她稍遠離他,鳳眼迷離。
「我知道,我不是一直都這樣的嗎?」他瞇起眼疑惑滋生著。
「那麼,再告訴我一次,你心里只有我,你愛我梁如意,和別人一點關系也沒有。」她正色道。
他挑動右眉,玩味地搓搓鼻梁。「如意,妳不大對勁。」
「不說拉倒。」她翻臉如翻書,反手欲推開車門,他立即按下中控鎖,掣住她的肩。
「如意,要說這些還不容易,說了就能安住妳的心嗎?」他手掌使力一按,她便緊黏住他的胸,唇貼住他的喉結,他俯首含住她的耳廓,微惱道︰「我心里當然只有妳,見了妳幾面,我就愛上妳了,和別人怎麼會有關系?妳這顆腦袋到底裝些什麼東西?我真想打開來看看。」
他牙一咬,她唉痛出聲,他真的咬下去了
「方斐然,你干什麼?」她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