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乍听,當場腿軟!「妳不是開玩笑的吧?不,我不去,我要在這里吃!」她急急攀向身後的越南美食攤櫃台,求救似抓住服務生的手腕。「牛肉河粉一碗。」
林雁容狠睇著她。「那好吧,我們兩個吃一碗。」一朝餐椅坐下。
「不是吧?妳就算想餓死我也得先想想肚里的小表,我可不想生個智商不足的孩子。」她欲哭無淚地跟著坐下。
「小姐,妳一個鐘頭前才干掉三個起士肉松面包,妳別以為我沒看到。再這樣下去,妳的喬淇大夢鐵定完蛋。」兩掌托住像顆滿月的圓臉,瞪了她一眼。
她噘起豐唇,也學老友托腮喟嘆。「還說呢,喬淇真的生氣了,罵了我一頓不說,還叫我趁早把孩子拿掉。」
從未見過喬淇生那麼大的氣的她,當天瑟瑟發抖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同謀有份的方冠生立即出面緩頰,好言相勸道︰「她這麼做也是出自愛你。再說,有了孩子,喬老也不會再逼婚了,小晏只想一輩子待在你身邊,並不是逼你愛她,她知道我們的情況,喬家媳婦她再適合不過了。」
這席話的回報是一個將方冠生重重黏在牆上的拳頭。
喬淇當場額冒青筋,脖子上的血管僨張。「她無知你也跟她一起瘋!憑什麼要犧牲她來保全我們的快樂?她還有大好前途呢!她跟任何人都比跟我好!」
談判就此破裂。
「妳放棄了?」林雁容將侍者端上來的河粉分作兩碗。
「當然不。」她仰起下巴。「我決定了,這個月要搬出喬家大宅避人耳目,表姑婆也照原定計畫要退休,到加拿大依親去了,我沒理由留下。況且,喬淇這幾年也很少回家,我想一個人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不怕他不認帳。」她胸有成竹道,一邊撈起河粉大口吞下。
「嗯。成功是屬于堅持到底的人,妳那麼有心,一定可以感動喬淇的。」林雁容露出贊賞的表情。「不過,妳的工作……」
「別擔心,我暫時不會動到我父母留下來的保險金,出版社的工作我辭掉了,我接了些翻譯稿在家做,生活不成問題。」三兩下吃掉了半碗河粉,她開始覬覦好友原封不動那碗。
「那就好。我到洗手間一下,等我啊。」扭著豐臀走了。
目送好友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她筷子很快插進對面碗里。
看來好友今天胃口不好,幫忙分攤一點也不為過,省得浪費了。
「原來妳吃得那麼少,難怪胎兒長得慢。」有道理!所以偶爾放肆一下情有可原吧?她心喜地將一顆牛肉丸放進嘴里細嚼,幸福地吞下。
咦?!慢著!這渾厚的聲音是--
她眼珠子上抬,那張淡漠秀逸的面孔在上方俯視她,少了那副無框眼鏡,他竟給她一種不可解的熟悉感。
「黎醫師……」她縮回筷子,怔住了。
他在她前方坐下,盤起雙臂;他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白色襯衫、牛仔褲,長袖挽至手肘,很休閑,很悅目,也很--平易近人。是因為少了那一件專業的白袍嗎?
「胃口不好嗎?妳該多吃點,妳有本錢吃的,別怕生完瘦不下來。」氣定神閑的姿態與喬淇相仿。熟悉感是這樣來的吧?但喬淇溫暖親和多了。
「我先前吃過一些了。」她的食欲減退了許多,她哪能當著他的面大快朵頤?他儒雅修長的外型輻射出不可忽視的磁波,讓她無法放松心情。
「和妳先生一道嗎?」他指著雁容那碗河粉,
「不是。」否認的答案讓他瞇起了眼。「是雁容,她去上洗手間。」
「唔,又是她。」他饒富興味的微笑。「第一次有寶寶,先生很高興吧?」
她杏眼閃爍下已。不是為了這個剌心的問題,而是她從他眼底捕捉到的,仿似喬淇的神韻,不經意地讓她傷懷起來。
那剎那涌現的淚光,讓他收起了笑意;他上半身趨前,下意識用手指拭去她眼角漫出的濕氣,柔聲道︰「每一次見到妳,妳總是不快樂,這樣胎教是不好的。」
她的心蕩了一下,留在眼角的溫暖使她漾起甜蜜的微笑,她想起了喬淇。
「我很好,謝謝。」
他若有所思的凝視她,正想再說些什麼,背後兩只細致白膩的雙腕交錯在他胸口,一張俏生生的鵝蛋臉擱在他寬肩上。
「差點找不到你,不是說好在出口等我?」問話間睇了晏江一眼。
「遇到我的病人,聊幾句。」他輕輕掙開女人親密的束縛,站起來,女人很快地握住他的手,對晏江展露斧鑿極深的客氣笑顏。
「走了,保重。」他朝她頷首,留下意味不明的一眼後與女人相偕離去。
她的胃口消失了,為了淡淡襲來的悵惘,似乎她的愛情注定比別人來得坎坷困頓些。
「咦!那不是黎醫師和小兒科的楊醫師嗎?」消失了半天的林雁容回來了,望著黎醒波極易辨認的身影。「難得看到他們一道出現。」
她沒答腔,林雁容皺著眉坐下,揉揉肚皮道︰「今天腸胃在作怪,不吃了,算妳運氣好,就讓妳獨吞吧。」半碗河粉推到她面前。
「我也吃不下了。走吧,去找房子好了。」她推開椅子。
「嗄?真稀奇,曉得節制了。」
節制?晏江撇嘴笑了。她就是沒有節制過自己的愛,才會屢嘗這樣的苦澀。
黎醒波如往常一般,不到九點鐘就到了醫院。
電梯在走走停停間上升至十樓,他步出電梯,右轉至那一長排婦產科醫師的辦公室長廊。
這是一個淡淡的秋晨,敞開的玻璃長窗迎進秋涼的氣味,愉悅地拂過他的側臉。在清明的曦輝中,長廊另一端出現一道綠色的女性身影,靜靜佇立等待。
他拿出口袋中的眼鏡戴上,變得清晰的視力讓他輕易地認出那名長發女子。
他在她跟前止步,露出今日第一個由衷的微笑,
「晏江,怎麼在這里?門診在二樓。」
她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前,是在等他嗎?
她穿了件綠色紗質女圭女圭裝,的四肢縴細依舊。五個月的身孕了,她沒增添多少豐腴,臉色有著不見陽光的白皙,從胸下膨起的皺褶剪裁遮掩了她不顯眼的肚皮,她變化不大的身材有足夠的資格去選拔「最美麗的孕媽咪」了。
「黎醫師……」她異樣的神色勾回了他的注意力,倉皇無助與為難齊上眉梢。
這個很難真正快樂的小女人在憂煩何事?
「有事?」他挑起眉,她的欲言又止提醒了他。「進去說吧。」他順手將鑰匙插進鑰匙孔,打開了門。
「坐。」他放下公事包,指了辦公桌前的椅子。「慢慢說。」
「我不坐了,我得趕快下去,我是有事……」她交迭著十指,思付著適當的字眼。「請你千萬千萬幫我這個忙,請你--」抬起迷蒙的黑眸,他愣住了。
「和妳的醫師說話有這麼困難嗎?」他試著緩和地緊繃的情緒。「我做得到的一定義不容辭,可以了吧?」他拍拍她的肩。
她感激的抹去滑出眼角的淚滴。「等會兒我先生會到醫院和我會合,陪我產檢,到時請黎醫師不要透露--我已經懷孕五個月的事實。」
這個詭異的要求讓他難得的露出錯愕的神情,他失笑道︰「他是妳先生不是嗎?瞞著他的用意何在?況且,只要他有心,很難瞞得過的。」這個小女人葫蘆里賣什麼藥?
「不會的,我們不住在一起,他很難發現的,他今天只是心血來潮,想看看我好不好,請告訴他,孩子不到三個月,很健康,他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