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習融听明白他的話,右手猛然一甩,揮上了他的下巴,不顧唉聲又起的柴仲威,她義正嚴詞的指正︰「你在說什麼啊?我為什麼要自責?這根本全是你的錯嘛!」
「嗄!我?」柴仲威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無辜。視線一抬,猛然看到孫習融如洋女圭女圭般美麗卻空洞的眼神,這才記起她還看不見,便把手按在她膝頭上,問道︰「怎麼會全是我的錯?」
「我先問你︰第一次你只是听見我的聲音,那為什麼會忽然從二樓探出來看?你想看什麼?」孫習融不急著解釋,開始追問細節,抽絲剝繭。
「喔,那……那是因為……因為我覺得妳的聲音很好听啊!而且听妳在指揮那些工人,好象滿有架勢的,我就想看看妳是長什麼樣子嘛!」他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
看她長什麼樣子?她更相信自己沒有猜錯了。
「好,那剛剛呢?剛剛原本走得好好的,你是在想什麼?或是在看什麼?怎麼會跌倒呢?」
「沒……沒有啊!我什麼都沒想,也不知道怎麼會跌的,我自己都莫名其妙。到現在還在痛呢!」
撇得真干淨。孫習融笑了笑,她幾乎要以為現在躺在地上的是個未滿十歲的小男生了。
「那你在看什麼?」她語意輕柔的問。
「看妳啊!妳笑起來很好看、很迷人耶!」柴仲威入迷般的盯著孫習融漸漸消失的笑容,想等它再一次的綻放,想也沒想的就月兌口回答。
「那……你打翻東西的那幾次,不會我剛好都正在笑吧?」
「唔,是啊。有沒有人告訴過妳,妳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像春天的天空一般……」他神往的瞧瞧她,又瞇著眼眺著上方蔚藍的晴空。
任何一個女孩子听到這樣直接的贊美,免不了都會有一絲竊喜或羞怯的,可惜孫習融目前卻沒有這樣的心情。在貫連起一連串事件的始末後,她馬上就肯定了自己的推測,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還敢說是我克你,是我流年不利,踫上你這個掃把星才對吧!」
她隱含怒意的話讓柴仲威嚇了一跳,精神也立時集中起來。
「好好的,怎麼突然生氣了呢?」他有點討好般,小心的問。
「什麼好好的,哪里好好的了?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好過!我想通了,你分明就是個禍根,我才會一遇見你就沒好事。」她愈想愈氣。自己居然栽在個登徒子手里,真是教人咬牙切齒啊!
「怎……怎麼會呢?」柴仲威惶惑起來,七手八腳的撐起身子,盤坐到她對面去。
真是春天後母臉,說變天就變天了。
這下子兩個人開始坐在路中央算帳了。
「你還搞不清楚嗎?要不是你那像好奇寶寶般的心態,兼又如大野狼般的,也不會一腳踢翻木板,把我砸成斷手、破相又瞎眼,這是第一次;你到醫院那天,醫生剛好宣布我的眼楮暫時失明,不知道何時才能復原,使我當場陷入絕望的深淵,這是第二次;好不容易我克服了恐懼,理智的控制住瀕臨崩潰的情緒,正想認命的好好靜養,你又來了。什麼帶我出來散步,虧我這麼信任你,結果呢?我這眼盲的人沒跌,反而被你這明眼人拖著摔了一跤,而原因竟是為了看我笑!版訴你,我已經快哭了,若不是你這個的登徒子,我怎麼會這麼淒慘?還跟你坐在地上討論誰克了誰?」
地上!孫習融猛然想起自跌倒後,她就一直坐在路中央,馬上氣呼呼的模索著站起來,也不管方向邁步就走,嘴里還嘟囔著︰「我真是會被你逼瘋了。」
事情怎麼從她嘴里說出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柴仲威被罵得愣頭愣腦,轉眼間,看她跌跌撞撞的模索著走開,趕忙跳起來跟過去。擔心她又跌跤,他急急的去捉她的右手。
氣怒當頭的孫習融受不了了,手用力往後一甩,只覺踫到一片暖暖粗粗的布料,下一瞬間,只听右後方又傳來柴仲威低沉的哀號。
他聲音里壓抑著沉重的痛苦,听來不像是假的,她只好勉強停步,半轉過身,不耐煩的問︰「你『又』怎麼了?」
「妳……我……我……」支吾了半天,進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柴仲威雙手摀著胯下,只余猛力吸氣吐氣的聲音。
孫習融直覺他在裝可憐,卻又听得那粗重的喘息間似雜有細細的申吟,便不太甘願的問道︰「撞到哪里了?很痛嗎?」
「……痛……當然痛,妳要報復也不用害我絕子絕孫啊!」柴仲威從齒縫間回答。
孫習融有一瞬間的茫然。不過手揮了一下,就算撞痛了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這跟絕子絕孫有什麼關系?滿口渾話!
正想反諷回去,卻突然靈光一閃,她愣愣的舉起右手。她……打到他命根子了嗎?
驀然一陣紅潮上涌,連耳朵都覺熾熱起來,她吶吶的開口︰「對……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看不見嘛!真的抱歉啦!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還真幸好她看不見,否則又讓她瞧見現下的窘狀,他不是臉都丟光了!柴仲威默默的想著。
她局促不安、臉都燒紅了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他真想一把將她擁進懷里,吻上那片紅灩潤澤的唇瓣。
可是他想到她剛剛才罵他是「的登徒子」,只好硬生生挫斷滿腦的綺想,故作可憐的道︰「妳剛才在講話的時候也打到我的下巴。」
「真的?」孫習融有點懷疑。她怎麼都沒印象?
「真的,我沒騙妳,現在我下巴還在痛,也痛,這……『這里』也痛。」柴仲威振振有辭的聲明,音調從高昂轉為下沉,說到後來,幾乎是囁嚅低語了,彷佛滿含了委屈。
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暴力了?難不成……他們兩個真是八字犯沖,一踫面就非死即傷?
孫習融甩甩頭,覺得頭都昏了。
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她對著身後的方向探出了手。
「你……現在好點了嗎?還能不能走?我扶你進去休息好了。」
扶我?是我扶妳吧!小姐。
不過柴仲威並沒有糾正她。接住了在空中茫然輕探的手臂,他大步一跨,即刻又回復一手交握、一手搭肩的親密姿勢,還用一種好象很勉強的聲音說︰「那……那妳不逛了?我還沒好好為妳介紹呢!」
「改天吧,今天日子不太好。」就改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吧!才一出門就跌來撞去的,誰還敢跟他出來啊?這次就算她倒霉,最好別再有下一次了。
孫習融在心中嘀咕著,還未開步,感到又置身在他懷中,覺得實在無力極了,不死心的又說了一句︰「別又這樣走吧,當心待會兒又跌……」
「可是妳不是要扶我嗎?我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真的。」他很快的打斷她的話,可憐兮兮的示弱,擱在她肩上的手適時的沉了沉,一副全身乏力的模樣。
這個痞子、無賴、流氓、大、不像男人的娘娘腔、沒有骨頭的軟腳蝦……孫習融一面在心里罵著,一面隨著他往屋子移動。
「對了,你工作很忙吧,什麼時候回台北?」上了門口的階梯,孫習融問了她最關切的問題。
「喔,不,還好。」她開始喜歡他的陪伴,舍不得他走了!柴仲威在心中竊喜。「事實上,我現在正被我老哥冰凍著,不用上公司,無事一身輕呢!」他自以為灑月兌的輕笑了起來。
什麼!無所事事!孫習融彷佛又受到了一場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