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是我的孩子。」
「你知道後果吧?雖然未婚生子很時髦,可你又不是什麼明星、藝人的,你真能忍受成為別人嚼舌根的話題?」
「我周遭的話題一向是少不了的,旁人的閑話不會變成我餐桌上的佐料。」
「看來你十分堅持。是因為你太愛那個男人,還是太愛你自己?」
她沉默著,不願回答。
「不論是什麼,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你的孩子可是現在式啊!」
「你認為我該為了和你結婚,拿掉孩子?」
「不,我認為你該為了留著孩子和我結婚。」他將戒指推回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十分意外。
「你要娶一個懷了別的男人孩子的女人?不生氣?不後悔?不難受?」
「我沒有權力生氣,我不會後悔,但是我會難受。你我認識之前所發生的事我沒有權力生氣,既然你不曾欺騙我,我有什麼好後悔的?我難受是因為你先前接受我的求婚是為了忘掉那個人,是不是?」
她沒有否認,「原來我是真心真意想和你一起好好過日子的。」
「多了一個孩子,我們仍然可以好好過日子啊!孩子是最單純不過了,誰對他好他便愛誰,要贏得他的心是很容易的。我要求的只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愛你們的機會。」
葉明輝的話讓念愚很感動,她相信那每一言每一語的真實無偽,然而人們說出口的往往不是他們做得到的。
她可以隨隨便便找個丈夫,卻不能隨隨便便替她的孩子找個父親。
「戒指我暫時收回,但是婚前等孩子出生後再談好嗎?這期間你可以隨時把戒指收回去。」念愚淡淡的說。
「你不給我任何約束,是因為你不想給你自己任何約束吧!孩子不會構成阻礙,但是你的那個過去式會不會變成現在式呢?」
「我和他之間的阻礙是誰都沒辦法消除的,就算再見面也改變不了什麼。」
「真的是這樣嗎?你是想說服我,還是要說服你自己?」
「我用不著說服你,我也無需對你解釋什麼。」
「那麼你呢?你說服自己了嗎?」葉明輝直視著眼也。
「我既然有勇氣離開,就有勇氣不回去!」
「如果那個男人來找你呢?你也有勇氣拒絕?」
她無言。
「你拒絕不了的,所以你想盡快找一個人,讓他到時拉你一把。」
「是的,你說得都對,我是這麼打算的!」她垂下頭不敢去面對那雙太具洞悉力的雙眼。
「我說你如果真這麼想就是個傻瓜,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救得了你,不過我還是情願冒險,說不定他永遠不會出現,說不定在他出現前你已經愛上我。我大概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應該也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吧,當我遇見心中的MissRight的時候是不會輕易錯過的。」葉明輝很有自信的說。
念愚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是的,他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一個理想的丈夫,如此而已,她也只剩下理性支使他,感情早已遺落在一個遍不可及的地方難以索回。
他不是她的Mrright。
但他仍是一個理想的丈夫,時間會證明他是不是也是個理想的父親。
太過樂觀的人是聰明或是傻,她無法判斷,只是羨慕,若真能如他所願是幸運的吧?然而從此不再愛崇岳?她全身每一個細胞一起造反,排斥這個念頭。
念愚戴回戒指。
至少給她的孩子一個擁有父親的機會吧!
墨綠色的積架奔馳在高速公路上,幸而不是假日,車行順暢,車速正好維持在最高速限。
崇岳不耐煩地握著方向盤幾度要超速行駛,可是一思及念愚最討厭人家開快車,又克制了下來。
一接到徵信社的電話,他立即將手邊的事全部擱下動身上路,幾個月來的焦急憂慮終于換得了一個珍貴的地址和電話。
自然他是不敢先打電話的,那只會讓她再度逃走。
他只能賭,現實的問題仍存在著,她離開時連見他一面都不肯,或許她是害怕當著自己的面會舍不得走。
他要賭的便是她的舍不得。
如果她真的當著他的面說不攏?
幾萬個「不」他都不會放棄他不會讓她放棄。
對于他們的愛情,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她需要的只是時間。
車子下了交流道,進人市區,雖然有雲,天氣還算晴朗,全然不同于北部的陰雨綿綿,安全島上的路樹搖曳生姿一一向他招手,他卻無心欣賞,只專心注意著路標,過了二十分鐘終于抵達了念愚上班的大樓。
時間剛好,就快到午餐時間,她總要出來吃飯的吧,他不如就在樓下守株待兔。試探地打了個電話到念愚的公司,得到的答案是她已外出用餐。
樓下的旋轉門忙碌地轉過無數次,終于見到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兒走了出來。念愚穿著一件寬松的灰色洋裝,優雅從容的步伐不疾不徐,仍是往日的節奏,臉頰瘦了些,身子胖了些,他打開車門,邊想著開場白。
或許言語是多余的,此刻他只想吻她,那麼久了……
一個男人在他之前走近她身邊挽住她的手,在他發愣的當兒,他們一起進了一輛紅色的轎車。
他是誰?念愚怎麼可以讓另一個男人和她親近?
崇岳飛快沖回車中發動引擎,緊緊跟著前面的紅色汽車、這個場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車子開進商店街緊靠著路邊停了下來,崇岳也跟著停車。
他們走近一家餐館旁的嬰兒用品專賣店?櫥窗陳列著幾件典雅的孕婦裝,念愚打量著那幾件衣服,然後仰頭用身邊的男人說了些什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崇岳心頭一陣發冷,滿腔妒意直要爆發出來。
現在他知道為什麼他會覺得念愚胖了些,她不是胖,是懷孕了!禍首顯然是她身邊的男人!
那男人將手擱在她肩上,兩人神態親昵地相偕走入店中。崇岳心亂如麻。她怎麼可以這麼快就投人別的男人的懷抱?
真算快嗎?她不也是第一次見面,就成了他的人?他自問地想著。他還能自認為是獨一無二嗎?原來這是她的習慣,原來那一句我愛你不過是激情中無意義的呢喃,當不得真。
否則她怎能說變就變?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提著大袋小袋走出店門,店員在門口熱情相送,那些購物袋全數進了汽車後區,那個男人依然緊緊挽住念愚的手臂,兩人接著進了面包店。崇岳的怒意越發不可收拾。
那個男人不知道念愚瘦弱,竟任由她以面包三明治就打發一餐?更何況她現在又是個孕婦!從開始跟蹤他們到現在不過數十分鐘,崇岳已經可以找出一百個那男人不適合念愚的理由,可是他依然按捺著沒有上前支拉開兩人。
崇岳維持十幾步距離跟在他們身後,轉過一個街口,走進一個小鮑園。
這也是她的習慣,公園不論大小,都讓她著迷,她認得經常造訪的公園中的每一棵樹,它們的開花期,幾時開始落葉,幾時結果。
他們坐在一處花架底下,頭頂上是開成一片金紅似絨毯的炮仗花,喧鬧奪目,那毫無溫度的火焰花朵絲毫不能減輕颯颯寒風的吹著。
崇岳心疼地看念愚止不住的顫抖著,那個男人顯然也發現了,立刻乘機擁住她的肩頭。
明知她冷,為什麼不趕快帶她離開?崇岳在心里咒罵著。
念愚仰著頭望那片織綿似的花朵發呆。
崇家的花園也有這樣一處花架,只是她還來不及看花兒的盛開,冬天之前還是片幽幽的深綠,像一張刺繡的底有耐心等候著自然的巧手為它繡上燦爛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