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困難的停住了,金嫂打從沒見過舒雲,就恨死了這三十歲還沒結婚的女人,一听程多倫是被她的朋友打的,那股子憤恨,真是要從胸口冒出來。
「他們為什麼會打架?憑什麼把小倫打的這個樣子,你說,你說!」
「他們,他——,多倫先動手,我那個朋友——。」
「小倫為什麼先動手?他跟你那個朋友有什麼過不去?」
「並——並沒什麼,男人喝了酒,脾氣就——」
金嫂轉頭看躺著不動的程多倫,怒恨更加深了,惡言惡語再也無法控制的謾罵出來。
「我一看你就曉得你不是什麼好女人,勾引了我們小倫,還扛出家里藏的男人,惹他們鬧醋勁,你存著什麼居心?你——,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
如果小倫出了個什麼差錯,我金嫂就放不過你。」
這番羞辱,舒雲咽下去了,一句話也不辯,和言悅色的說。
「金嫂,請你聲音稍為小一點,醫生吩咐過要多倫休息,你這樣會吵醒他,他傷得很厲害,斷了兩根肋骨,眼角縫了六針,而且,胸膛淤血——。」
舒雲沒講完,金嫂听的嚇的兩眼睜大,跺著腳指責舒雲。
「你!你這種壞女人,你!你傷天害理,你不得好死!」
任金嫂罵著,舒雲默不吭聲,過去把程多倫蓋在身上的被子往上輕拉。金嫂看見了,像邪魔沾著程多倫似的,一把打開舒雲的手,自己拉上被子。
「拿開你的手,你可以走了,以後我們小倫不去找你,你也別來惹我們小倫。」
「金嫂——。」
「金嫂不是你叫的,你給我走,以後不要再來,給小倫爸爸撞著了,會要你吃官司。」
舒雲還想講什麼,金嫂已經轉過身,站在床旁,模模床沿,拉拉被子,萬分傷痛的眼圈一紅,落下老淚。
站了一會兒,舒雲悄悄打開門,走出病房。
突然,一道閃光照在舒雲臉上,舒雲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只見一背著相機的男人,微笑的走過來。
「請問您是女作家舒雲小姐吧?」
「有什麼事?」
「請問躺在五○三病房那個被打成重傷的男孩,為什麼會從你家里抬出來?打這男孩的另外一個人,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他與你——。」
「這是我私生活。」
舒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拿起皮包,朝那記者漸漸逼進的相機打過去,快步的沖出醫院大門,攔了輛計程車,一坐進去,整個人全虛癱出了。
☆☆☆
「你爸爸過兩天會來看你。」
羅太太隔著玻璃對女兒說,羅小路的喜悅只是一瞬的,到今天為止,整整一個禮拜了,程多倫沒來看自己,他怎麼了?會是出了什麼事嗎?羅小路郁悒的努力顯出對母親說的話感到開心。
「還有,到我們家來的那男孩是不是叫程多倫?」
羅小路像一株枯萎的草,突然有一陣好滋潤,整個人有了精神。
「對,他就叫程多倫,他怎麼了?」
「今天早上報紙登了他的事。」
「報紙登他的事?」羅小路奇怪的,迫切的問︰「登了他什麼事?」
「報上說他被打成重傷躺在醫院,斷了兩根筋骨,縫了六針,胸膛淤血。」
「他被打成重傷?為什麼?」羅小路驚叫起來︰「快告訴我,誰把他打成重傷的?」
「報上說,好像是為了一個女作家還是什麼的,小小的一篇,也沒說的怎麼詳細,大致是批評那個女作家什麼態度傲慢,和生活不好什麼的。」
女作家?女作家?是舒雲?程多倫不是幫她寫稿嗎?為什麼會為她被打成重傷?難怪程多倫一個禮拜沒來看自己,可是,報上的消息是今天的,那麼重傷事件是昨天發生的,為什麼事件發生前,程多倫都沒來呢?
會客時間結束了,走進工作室,羅小路出奇的沉默,一句話也沒跟跳蚤交談,機械的包著藤皮,腦子里被擔憂、疑惑絞成一團。
為什麼程多倫會為舒雲被人家打成重傷?他現在傷的怎麼樣?會有危險嗎?斷了兩根肋骨,縫了六針,胸膛淤血,老天,是什麼人把他打成這樣的?
一個接著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困擾著羅小路。羅小路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出去,我要想盡辦法出去!我一定要明白這一切,我一定要去看程多倫的傷勢。羅小路擦去眼角的淚水在心底喊著︰天!別讓那大白痴有任何危險,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男孩,我愛死他,我要見到他,求你賜我一個方法讓我出去,只要能見到他一分鐘,縱使再多加一年,二年,甚至三年的牢獄,我都願意交換,只要讓我看到他。
一整個夜晚,羅小路輾轉難眠,一下伸直,一下趴伏,听著跳蚤和其他同房女孩均勻的呼吸聲,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構思著一個問題︰用什麼辦法出去一趟?
只要一趟,我只要出去一趟,看看程多倫那個傻白痴為什麼會被舒雲的朋友打成重傷?
羅小路側著頭,跳蚤睡的好熟,一只手掉在床沿外,手腕上的疤,隱隱的現著。羅小路突然伸直了身子,抓起自己的手腕,瞪著自己的手腕。
邦腕?我可以割腕,在監獄里,自殺的人,嚴重的話,會被送到外面醫院醫治,只要被送出去,就可以想法子去看程多倫。
老天!這簡直真是太棒的一個辦法了,羅小路興奮的抓著自己的手腕,這會兒更睡不著了,眼楮張的大大的等天亮。
總算讓羅小路等到天亮了,一整夜沒合過眼,羅小路精神卻出奇的好。
大家端著臉盆、沖洗用具洗臉時,羅小路左右瞧瞧,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一邊刷牙,一邊附著跳蚤耳朵處。
「跳蚤,我今天要自殺。」
跳蚤的牙刷差點從口里掉出來,羅小路再左右看看,示意跳蚤不要聲張。
「我要出去看一趟大白痴。」
羅小路又朝四周望了望,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繼續壓低嗓門。
「我決定學你割手腕。」
跳蚤的眼楮,又一次睜的大大的。
「很痛咧。」
「我不怕,我要割的比你深一點。」羅小路若無其事的擰吧毛巾︰「不過也不能太深,我怕真的會死掉。」
「可是,你那樣割,很可能——。」
「不管那麼多。」羅小路從毛巾縫隙里擠出聲音來︰「我一割下去,你就快喊管理員,我不要坐在那流了半天血,等他們把我送出去時,已經死掉一大半了,那樣,我看不到大白痴,我死了也不甘心,你知不知道?」
跳蚤憂傷的點點頭,像身負重大機密與責任,進了餐廳,一碗稀飯只扒了兩口,倒是羅小路,狠狠的吃了三大碗,外帶兩個大饅頭。
「儲備精力,免得到時候太虛了,撐不住而死過去。」
又開始一根藤皮一根藤皮包在藤條上工作了,羅小路握著割藤皮的刀子,眼楮骨碌骨碌四周轉。
「跳蚤,把你的手伸過來給我看。」
「干什麼?」從早上洗臉開始,跳蚤就憂傷煩惱著,聲音也哀哀怨怨的。
「我看你割的多深,我再多割點。」
跳蚤難過的偷偷伸過手去。
「你千萬不要割的太深,你會——。」
跳蚤話沒說完,只見一管血,從小路手腕里噴了出來,一時間,周圍的人都驚叫了起來,管理員灰白著臉,飛快的跑過來,一切如羅小路的計劃,不清醒的不得了的時候,已經被抬上車,送出監獄,送往醫院了。
跳蚤睜大著眼楮,噤若寒蟬,她來不及照羅小路的意思喊管理員,四周的驚叫,已經快一步讓那個嚇壞了的管理員奔跑過來了。看到羅小路皮肉翻開,血漿噴溢,跳蚤整個人驚傻了;那年我哪來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