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琳來不及細想,她也不願再為工作之外的事,多費一點心思,一切就隨風而逝吧!
正在落寞之際,電腦室的門打開了。
若霞、小吳、吉姆及所有伙伴們推出一個大蛋糕,另外還有二十五朵乳白色的郁金香。
她們一張張充滿興奮的笑臉,將楚琳團團圍住。突然,辦公室的燈光,不知被誰關掉了,小吳點燃香水蠟燭,首先祝福她︰「可愛的楚琳要離開我們了!沒有她的日子一定缺少歡笑。現在,請楚琳接受每一個人獻上的香吻,不同色彩的口紅代表過去她為本公司產品所做的貢獻,並且,請楚琳帶著這張照片到台中為我們開創更好的未來!」
大伙兒齊聲歡唱,每個人均用力地在她面頰、鼻頭、眉眼、下巴等處印下了大大小小的唇印。小吳取來拍立得,為這一刻留下了紀念。
「原來,你們這一群寶貝早已謀劃好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楚琳感激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
張經理、張太太也跟著走出經理室,二位長者笑著宣布︰「好了!今天下午放半天假、諸位想請客的準備好鈔票,我們丫頭絕對來者不拒!請吧——」
歡呼聲、擊掌聲,響遍了整間辦公室。
楚琳在眾人簇擁下走出了公司。
鬧了一下午,看電影、下午茶、買禮物、贈書、吃晚餐、跳舞,楚琳最後是在小吳車子後座睡著了的情況下被護送回去的。
半夜醒過來,她躡手躡腳地溜進客廳。
不小心被東西絆了一下。
她扭亮台燈,發現自己的一堆禮物里,有件陌生的淺紫色羊毛衣,上面附著一張卡片。
打開來看,娟秀的字跡進入眼簾。丫頭︰
媽真舍不得你只身在外。
你長大了,必須開始為自己的未來作打算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寓情依依在所難免。
回顧前半生,媽一路行來倍嘗艱辛,所幸你和弟弟乖巧體貼、順從懂事,給了媽不少安慰。
這件羊毛衣是你最喜歡的顏色,試穿看看合不合身?記得天冷要加衣,免得媽掛心。
你是個好孩子,不過,在感情上卻處理得有如糾結的毛線球。
媽再度提醒你,找出癥結所在才是當前首務,不可陷入思考盲點。
津平、季偉都是好男孩,只不過津平老練,季偉稚女敕;你呢,何嘗不是「半生半熟」?
到台中也好,用心想想未來。順其自然吧!成長過程中本就充滿許多的不可知,再過一陣子,媽相信你會更穩健、更成熟。
祝你
平安
媽媽留
楚琳把信貼在胸口上,抿著雙唇,幸福甜蜜盈滿她的心頭。
第五章
台中的天氣極好,經常可見藍天中白雲朵朵。
這里的空氣沒有台北那麼污濁,經濟發展卻和所有的大都會相同——急速的邁向國際化。
楚琳住在張董家中,一棟名為「常綠山莊」的別墅里。
常綠?好雅的名字。
她不時猜想,這個名字定是哪位飽讀詩書的文人所取,簡單易懂又不八股。不像某些企業知子,總愛取蚌什麼「龍躍豪門」、「雄霸一方」,或者是「名流大戶」之類的名字,金光閃閃是有,人文情趣卻無。
台中的分公司,也有個不俗的名字︰「春猶堂」,楚琳非常喜歡這三個字。
她記得最愛讀的《陳之藩散文集》里有這麼一段,提到作者留學劍橋時,因為某場演講而聯想起十二年前的暑假,作者在紐約常找著名學者胡適之先生談天。他覺得胡先生素來對于任何批評皆能包容、不動火氣,唯獨見他對當時專解禪宗的日本學者「鈴木大拙」頗不以為然。
為了好奇,他特別買了兩本鈴木的書來看。
除了有些不成其為詩的文字外,有一句︰「花落春猶在,鳥鳴山更幽」,念起來倒是有點味道。
作者說,乍看時的想法為︰「花落了,是春去矣,那又為什麼會春猶在呢?鳥鳴了,是山不幽矣,那為什麼會山更幽呢?」不過,他說自己又念了幾遍後,味道就都出來了。
想到這里,楚琳也在心中默念著「春猶堂」,她開始神奇地發現,如同口里含著橄欖,慢慢地泌出了甜味。
來台中半年了,這其中也回過台北兩次,見母親。弟弟都很平安,同事們也都一如往昔地熱情相迎,加上干媽、干爹的頻頻關愛,她的心情比起前一陣子的不安躁動,算是平靜了。
「春猶堂」的業務才剛起步,籌備期的王主任因為信用、能力的關系被張董調職,他心有不甘,又看到總公司派楚琳下台中,不平衡之余,憤而辭去工作。
本來想談化「特殊關系」、「空降部隊」色彩的楚琳,不免有些遺憾。
繼而一想,盡力就好!她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樂觀看法,決心替干媽爭一口氣。
這半年,「春猶堂」針對市場設計了不同于台北的行銷方式。銘生建議在百貨公司設櫃,爭取零售利潤;張董則傾心走直銷路線,幾經溝通,楚琳表示銘生的建議較可采行。
「阿伯,我發現這里的消費年齡層較高。台北的女孩,中學時就已懂得化妝了,可是,我在台中的百貨公司看了一天,這里的學生消費能力比不上一般的上班族,她們尤其喜歡淺綠、淺紫的粉底。」楚琳分析給張董听。
「為什麼?」銘生頗有興趣。
「這些顏色的粉底能使皮膚看來白皙、透明,畢竟,東方人崇尚白皮膚。」
「說得有理。好,那就依銘生的建議,我把直銷網用來做服飾好了。上個月有位朋友和我談起郵購生意,他的工廠加上我們的行銷網,再增加皮件、衛浴用品。文具等,未來潛力不可限量!」張董高興地說。
「爸,還是保守一點,公司擴展太快不是一件好事,風險太大了!」銘生在一旁拉了拉楚琳的袖子,示意她也發言。
正欲開口,張董不悅地看著他們二人說︰「我知道!這些資金不算什麼,主要是銘生對這些不感興趣,反而喜歡廣告設計,可是與其去捧人家飯碗,不如幫自己公司的忙。你們邊做邊學,就算倒了,我也不會怪你們,就當是繳學費吧!」
楚琳伸了一下舌頭,對銘生扮了個鬼臉。
老佣人林媽喊吃飯了,銘生作了個「清’的手勢。
飯後,銘生開車送張董去打高爾夫,再和楚琳一路駛向郊外。
「還習慣吧?我爸爸就是這樣,心直口快,喜怒哀樂全放在臉上。我媽生前最氣他這種個性,擔心他做生意會得罪人。」銘生一邊開車,一邊訴說著。
「哦?不過阿伯不是已經成功的建立起自己的財團嗎?可見他仍然有他自己的一套!」
「時勢造英雄,他發跡的時候正好是台灣經濟起飛的階段。」
「奇怪,你一點都不像阿伯,我是指內在。」
「我像我媽,喜歡藝術。」他將車子停靠下來,「從小,我最恨數學,對于色彩卻很敏感。」
楚琳對著一望無際的青山、綠地做深呼吸,她回頭望著銘生︰「這是哪里?美得有如人間仙境!」
「很少人知道,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每當心情煩悶時,我就帶食物、‘隨身听’及書畫來這里野餐。」
銘生的蒼白面容,在陽光下更形俊秀。
「楚琳,前面有條小溪,水質純淨,可以釣魚。」兩人下了車,他拉著她向前走。
「告訴我這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