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別行禮了,覺得如何?」老者似乎受不了這些禮數,擺了擺手。
「徒兒覺得內力大進……師父,這是你練的九轉化元丹?」黑莫臉上有著自責。
「是呀,前年才練成的,只練成了五顆。」
「那……」黑莫明白這丹藥的可貴。九轉化元丹花了師父近半生的心血,光是采集材料就花了二十年的功夫,再加上煉制時的種種限制,亦花了十年時間才完全成功,總共才得五粒。不但可療絕癥、解百毒,對練武之人來說,更是一個可一口氣增加數十年功力的仙丹。
憶蓮之前已經服了一粒,如今又被他們兩人用去了兩顆,現下這藥只剩下兩粒了。
「好了,我都不心疼了,你心疼什麼!藥煉出來就是要拿來吃的。再說這藥本來就有你的一份,現下救了你的命,不是正好?」
「前輩……」司徒焰日大概從黑莫的表情里明白了自己剛吃下的丹藥是何等珍貴,也想說些什麼。
「夠了,你服下這藥,就表示你有這緣分,不要再說什麼了。」老者不耐煩地轉過身去,改看著唐門的二人。
「你是……在蜀道上的老人?,」唐亦仲看到眼前的老者,想起了幾個月前曾在路上遇到這對父女,之前看到憶蓮還沒想起什麼,但一看到這個老人,其獨特的打扮馬上就令他回憶起來了。
「嘿嘿,小伙子記性還不錯嘛!」老人笑得爽朗,「唐門五杰來這里,也是為了這塊血鳳玉吧?」
「這……」老者說得明白,倒令唐門二人難以啟齒。的確,他們是接了門主的命令,要尋血鳳玉回去。唐門雖然素以暗器、毒藥獨步武林,但近年來只是維持了表面上的榮光,但實際上,在金錢上早已出現入不敷出的現象。底下的年輕人不清楚狀況,可他們二人在門里有著一定的地位,也參與了許多事務,對這些比較了解。唐門想要得到血鳳玉,貪圖的倒不是背後的絕世武學,而是傳聞中的財寶。
看出了二人的難堪,老者搖了搖頭。「唉……想過活,只要腳踏實地的賺錢就可以過得去了,何必貪圖這種意外之財呢!再說,血鳳玉出現這麼多年了,真有人從這塊玉里頭找出什麼金銀財寶嗎?難道你們都不懷疑這傳說其實是有問題的?你覺得如何呢?唐門門主。」老者蹲來,揭開了黑衣人的面巾,同時也道出了他的身分。
看到了黑巾下的那張臉孔,即使唐亦伯及唐亦仲二人都是老江湖了,也掩不住訝色。瘦削的臉龐、咬得死緊的薄唇,眼里有著掩不住的精光與不信,這臉,他們太熟悉了……
「門主?」看到的的確是他們的伯父,唐門的現任門主唐山堯。只是,令他們想不透的是,他不是應該在唐門里頭,怎麼會……
「他是唐門門主?」司徒焰日也難掩訝異。為了一塊血鳳玉,竟連唐門門主都親自出馬搶奪?
「你……是什麼人?竟能解開「花雨漫天」?」唐山堯已經顧不得面子,只想知道點倒他的人究竟是誰,連他放的無解劇毒都能解開。
「我?叫我常老頭就可以了。我是那家伙的師父,那丫頭的爹,沒什麼來頭的。」他不正經地指著自己,跟著指了指了自個兒的徒弟和女兒。
唐山堯臉色慘白,「罷了,唐某如今被你們抓住,唐門的聲譽也要敗壞在我手上了,隨你們處置吧!」
「門主!」唐門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喊了出來。
能夠理解唐山堯心里頭的感受,想必是急著拿到血鳳玉,但又要顧及面子,因此打扮成黑衣人潛入冷劍山莊查探。但如今身分暴露,堂堂唐門門主做出這種宵小行為,傳到江湖上,只怕要遭到同道恥笑,唐門的聲威也要一落千丈了。與其苟活于世,倒不如一死換得挽回聲名的機會。身為唐門人,似乎應該成全門主的心意,但是……
兩人立在當場不知該以唐門聲譽為重,還是救下門主的性命來得重要。
「不知道冷劍山莊的兩位意下如何?」看到兩人猶豫不決,唐山堯又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常老頭先問了問主人的意思。
邀月沒有作聲,只是看著兄長,以兄長的意見為依歸。
「司徒可以不計較這件事,只要唐門以後別再插手血鳳玉的事,司徒保證今晚的事絕不會傳出去。」按照以前的習性,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善了,但自從遇見憶蓮之後,性子里頭那股硬實的脾氣,似乎也帶了點柔軟。明白唐門門主只是一時利欲薰心,才會做出這種舉動,看他現在這副模樣,倒是不忍苛責他。畢竟他起初也無傷人之心,只是後面被逼急了,才使出了殺招。而如今他與黑莫都平安無事,反倒服下了靈丹,平白多了數十年內力,這麼一想,心里竟也生不起氣來。
「這……」唐山堯貴為門主,心高氣傲自是難免,但事情有了轉圜余地,他也不想死了。
「慢著!」黑莫突然開口,向司徒焰日使了個眼色,再看看憶蓮。
憶蓮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司徒焰日卻了解了。「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出聲的是唐亦仲。
「請唐門門主將令千金帶回吧,在下實在無法消受美人恩,將來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扯,麻煩閣下將她帶回好好管教管教吧。」提到現在在客房的唐心雨,司徒焰日就有股無力感,若是能夠從此解決這個麻煩,他會相當感激。
「我答應你。」如今慘敗,唐山堯心里早已失去那股子不擇手段也要搶到血鳳玉的心情了;同時之前常老頭說的一番話,也真是說到他心坎里頭去了。也不知血鳳玉背後到底是不是真有這批財寶,倘若只是一個幌子,那麼自己的作為豈不就像個丑角?與其將希望寄托在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聞,倒不如從頭整頓唐門的家業。
這麼簡單的道理,以前不是沒想過,但直至此時才真正想通。
「我想夜已深了,唐門主不妨就在山莊里頭待上一晚吧。邀月,麻煩你為唐門主再準備一間客房。」司徒焰日吩咐道。
「這……」唐山堯仍是拉不下臉來。盡避冷劍山莊答應他不追究今晚的事,但經過了剛才的惡斗,他實在無顏待在這里。
看出了他的掙扎,邀月笑了笑,說︰「唐門主因擔心愛女,所以千里迢迢從唐門趕來,冷劍山莊理應招待呀!」這一番說詞,是對著唐門的人說的,一方面表示今晚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另一方面也是先套好了說詞,待會回到客房,見到了其余四人,就以這個理由來搪塞。
會意到她話中含意,也稍解了尷尬。一個抱拳,唐門三人就跟著邀月離開了。
「前輩……」司徒焰日走向前去;不知何時,憶蓮也跟在旁邊。
「干嘛?想跟我說什麼嗎?」看不清常老頭的臉孔,但听他說話的語氣,用想的也能想出他臉上必然是充滿了看好戲的表情。黑莫明白現在沒有他的戲份,就安分的在後頭看戲。
「我……」司徒焰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與憶蓮在不久前才互通心意,誰知道這麼快就見到憶蓮的父親,還被救了一命。現下真不知是要先謝他的救命之恩,還是先告知自己與憶蓮的事?
而老者今晚一直待在那樹梢上,兩人在院里的對話,乃至于後來的惡斗,想必全看在眼里,否則怎麼能夠那麼巧的適時出現?
老者看到司徒焰日吞吐的模樣,隨便猜也知道他心里頭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