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專情的報應,她說康楓,他怎麼——小曼想到這里,霍然抬頭,莫非他會不專情?莫非他做賊心虛的以為她在說他?
會嗎?可能嗎?是這樣嗎?
小曼的心好亂,好亂,亂得就像塌了一幢屋子,再也難以收拾。她知道康柏可能有風流的、不專情的過去,她全不在意,她注重的只是從她開始的一段,康柏——沒有理由誤會啊!他是誤會嗎?
「三小姐,」天香的笑臉從門外伸進來。「你的電話!」
「誰?」小曼心中一陣緊張,一陣猛跳。「誰打來的?」
「沈欣少爺!」天香說。
一陣子說不出的失望,小曼幾乎不想去接電話。沈欣,他打電話來做什麼?他明知她已訂婚,當時寄了請帖給他,是他自己不來的!這麼多的日子他們不曾再見面,她幾乎忘了有這麼一個人,他又打電話來——唉!小曼站起來,慢慢下樓接電話,無論如何,沈欣是個好朋友,青梅竹馬的好朋友!
「我是小曼!」她抓起耳筒,對著話筒。
「小曼,我——在家貞家里!」沈欣的聲音有絲猶豫和——古怪的不安。「你能來嗎?‘小曼皺皺眉,沈欣怎麼會在蘇家貞家里?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不,我沒空!」小曼拒絕了。或者——康柏下午會來?她不願出門。
「小曼,我——哎——」沈欣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雲小曼,」蘇家貞一把抓過了電話。「我們借電話打的,不能跟你談那麼多,你立刻來,不來是龜兒子!」
「家貞——」小曼一怔。家貞幾時用過這麼霸道的語氣?
「快來!坐你家的包車趕來!」蘇家貞的聲音又大又直,好像很生氣。「遲了,你會後悔!」
「到底什麼事?」小曼被弄糊涂了。
「來了你就會知道!」家貞說,「快來,否則我會氣炸,我會吐血!半小時之內來!」
電話掛了,小曼仍是發一會兒呆,什麼事呢?真有家貞說的那麼嚴重?
她沒有坐家里的包車——私家黃包車。仍是騎了腳踏車去,她終究是去了,是沈欣和家貞引起她心中最大的好奇,她一定要看個究竟,什麼事會令家貞氣炸、吐血?
家貞的家住在棉花街,不算太近,小曼的車騎得很快,比家貞規定的半小時還提早五分鐘到。一進門就看見沈欣和家貞,他們的神色都好怪,似乎——又有同情,又有激動,還有不平的模樣!
「沈欣,」小曼故作輕松的微笑。「蘇家貞,叫我眼巴巴的趕來,到底是什麼事呢,吃紅油水餃?」
家貞看沈欣一眼,揉揉鼻子,搖搖頭。
「我說不出,沈欣,你說!」她大聲地。
「我——」沈欣窘迫了,他一向斯文有禮。這時更說不出話來。「不,不,還是你說比較好,我——我——不說!」
小曼皺皺眉,真是一頭霧水。他們要她來,她來了,兩個人又推來推去不肯說,什麼事,這麼難啟齒?
「好吧!」家貞吸進一大口氣,雙手叉腰,指著門外。「我說就我說,雲小曼,我們看到康柏!」
康柏?!小曼大震,臉都變了,怔怔地望著家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康柏—一在這里?突然之間,她記起了一件事,上次,她不是也在棉花街附近踫到他嗎?他說是迎著她來,他——「他——在哪里?」小曼力持平靜,可惜做不到,她的聲音發顫,她的感情根本隨康柏兩個字而波動。
「對面!」家貞又指一指。「就在對面那間屋子,現在還在!」
小曼朝窗外望望,對面是一幢小小的灰色磚房,十分普通,康柏會在里面?他是這樣一個光亮的人,怎甘心于那樣的屋子?
那屋子的主人——是誰?
「我——不明白!」小曼說。
「還不明白!」家貞生氣了。「屋子里有個女娃兒,妖里妖氣的一個家伙,好像也是學生,搬來一個多月,康柏常常來!」
小曼的心在抖,越抖越厲害,抖得心冷了,僵了,裂了,碎了。康柏常常來找那屋子里面的女孩子,這就是一星期不見她的原因?康柏和那女孩有什麼關系?康柏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嗎?
她模一模手上的訂婚戒指,冷冷的沒有一絲感情似的。
「那個女娃兒好像是川大的,」家貞又說,「說話、表情、動作都像唱戲的,一點都不正經!」
川大?!小曼猛然抬頭,碎了的心不再有知覺,卻感覺到在被踐踏。川大的,劉——情?
‘康柏昨天就來了,今天還沒出來!「蘇家貞一不做二不休的全說了。」還會有什麼好事?雲小曼,我真替你氣得不得了,你還不吐血?「
小曼垂著頭,好久,好久——有一世紀那麼長吧?
終于,她慢慢抬起頭,斂盡了眼中最後一絲淚光。
「沒有任何人能令我爆炸和吐血,」她冷冷地說。鮮血已在心中結冰了吧?「康柏也不能——他只不過是個男孩子!」
「小曼——」家貞驚訝地。
沈欣也張大了口,可是沒有聲音。小曼說的可是真話?小曼真能這般不在乎,她的愛情呢?
「這時候認清他的真面目,該是我的幸運!」她還笑得出?她真有本事,雲小曼!
「小曼!」家貞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冷。「別逞強了,我還不了解你?你還是——唉!你哭吧!你哭一場好些!」
小曼搖搖頭,仍是在笑,笑得——冰冷,再無一絲陽光日影兒。康柏——真是家貞說的那樣?
「沒有眼淚,怎能哭?」她說。
家貞凝視小曼、她的好朋友一陣,突然間,她哭了,大聲地哭起來。好心的她是為小曼流淚吧!
然而,小曼的眼淚呢?在心中?破碎的心是會流淚的,是不是?她的心在流淚!
「家貞,哭啥事呢?‘小曼很少用這樣的四川話口吻。」又不是孩子,何況——康柏在里面,又不能證明什麼!「
沈欣眼光一閃,想說什麼,又怕小曼誤會,忍住了,看得出忍得好辛苦。
「這樣還不夠?」家貞抹著眼淚叫,「你還要怎麼樣,在床上捉到他們?」
「家貞!」小曼漲紅了臉,這是一句令她發抖的話,下流得她連想都不敢想。「別再說這些,有損你自己!」
「被傷害的是你!」家貞憤憤不平地,「康柏追到你等于摘到天上月亮,他還不知足,那個女娃兒——沈欣已經看過他們在一起好多次了!」
小曼看沈欣一眼,她是難堪到極點了,任何人知道這件事都好些,惟有沈欣——她是真難堪!拒絕了沈欣,卻又讓他看到這種結果,小曼的自尊受到了無可彌補的傷害。沈欣雖然默默地同情,默默地替她憤怒、不平,但是——小曼受不了,真的受不了,那似乎是——任沈欣撕碎了她理智、高傲、冷漠的外衣,她再也無所遁形,她再也沒有自尊,再也無法矜持。
「我不是故意的,」沈欣是老實人,真話也說得結結巴巴,好像做錯了事的孩子。「我見過他,康柏,我知道你們訂過婚,但是他——他和那個劉情——」
劉情,果然是她!小曼深心中頹然嘆息,她早發覺康柏和劉情有些特別,有些古怪,怎想到——劉情!
「你認識她?」小曼努力凝聚理智,她心中傷得厲害,她的血如泉涌,只是,她不要讓任何人看見,她好強。「你知道她是劉情?」
「她常和金安慈一起!」沈欣慚愧地,半垂頭。「我覺得康柏——不該和她一起,又不敢告訴你,只好找家貞,那麼巧,想不到他們就住在家貞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