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她的美色吸引住了,一時之間回不了神,心胸之間奇異的漣漪一圈圈的擴大,擴大,他覺得仿佛置身柔波,置身雲端,懶洋洋、軟綿綿地,永遠不想移動了。小曼的嫵媚,小曼那句好有風情的‘你——真壞’,使他真是——失魂落魄了。
「小曼,」眾目睽睽、大庭廣眾之下,他竟然忘我地抓住她的手臂,「小曼,我——」「哎——」小曼手臂一甩,甩開了他,也甩開了眼中的嫵媚,她迅速地恢復了恬適,端莊。「康柏,你怎能——這麼沒有禮貌!」他怔一怔神,把那飄得好高、好遠的魂魄抓了回來。他也發現人們的異樣眼光,畢竟——小曼是個保守的大家閨秀,他也不願驚世駭俗,拉著小曼,匆匆忙忙鑽進了黑暗的電影院。
「抱歉,我——情不自禁!」坐在後面的位子上,他長長地透了一口氣。「你不知道剛才你有多美!」「貧嘴!」黑暗中小曼的神情他看得不真切,聲音卻是愉快的,「沒有人喜歡听這些話!」
「你是被人捧慣了的金女大校花,成都第一美人,但是——我並不是在捧你,那真是我的感覺!」他認真地。
「說完了沒有?」她含笑瞪他一眼,眼波好柔好柔,柔得使人的心都顫了。
「說不完!」他悄悄地握住她的手,她掙一下,掙不月兌,也就由他了,那眼波就——更美得似水了。「對著你,每一秒都有不同的感覺!」
「我是孫悟空,能七十二變?」她笑。
「你是水,是水銀,是水晶,」他一連串地說,「你透明,你沒有固定的形態,你臉上、身上每一個角度都發出不同的光芒,你真使我眼花繚亂了!‘她用力抽出被他握著的手,她心跳得好厲害,卻努力保持表面的平靜。她的確像一池水,卻是一池被他攪動了的水。
「再說一句我就不理你了!」她說得不認真卻堅決。
「那麼我不說,」他再一次抓住她細致的手。「讓我看著你!」他就那動也不動地凝視著她,那眼光,那神情,那在黑暗中也亮得耀眼的情,一陣又一陣的涌向她,她的心開始輕顫,她的手心開始流汗,她想逃,她覺得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她像被火在燒著,她——「康柏,」費盡了全身的力量和理智,她才擺月兌了那眼光,那凝視,那情。「你來看電影的,是吧!」「小曼,」他嘆一口氣,自動放開她,對著銀幕坐正了。「我不能忍受你了,知道嗎?」
她皺皺眉,這是一句什麼話,不能忍受?
「我不能忍受你的美,」他說得有些喘息。「對著你的每秒鐘我都在激動,像被沸水煮,像被烈火燒,也像被巨浪沖擊,連個邊也抓不到,小曼,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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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神經嗎?」她不敢看他,否則她也不能平靜,但——她不能這麼快就暴露了感情,她含蓄而保守,愛情沒有這快,這麼容易,而且——他真有情?他還有金安慈呢!她在保護自己。
「你知道我不是發神經,」他深深吸一口氣,「我想把你捏碎,把你吞到肚子里,把你融在我血液里;小曼,我要你變成我的一部分!」小曼努力抓牢理智和冷靜,她告訴自己這一刻她絕不能激動,絕不能迷惑,否則——怕不可收拾了!何況,她和康柏還陌生,她不能完全信任他,她要盡全力把自己的感情壓到最低點——雖是那麼困難,她早就喜歡他了,不是嗎?可是她要努力去做!
「康柏,看電影,好嗎?」她用極平靜的口吻說,「你知道——我不慣開玩笑的!」「你可惡!」他咬牙切齒的漂亮面孔轉過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開玩笑,我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你使我害怕了,康柏!」她以極端的冷靜來抗拒他的激動和熱情,她不想像金安慈般的受傷!
他能隨時愛上一個漂亮的女孩,他自己都承認風流,他此時——可是真心誠意?她不能冒險,她情願不接受愛情,也絕不能忍受變心的男孩!
「雲小曼,你逃不了的!」他嘆一口氣,「你又狡猾又可惡,你在折磨我!」
「我們才第二次見面,康柏!」她冷靜地提醒他。
「那又怎樣?」他不高興地,「即使我們才見面,你老早——就在我夢中!」「康柏——」她被逼得更鄭重了。「你這樣,你這樣——只有使我離開,我不能習慣你們空軍的——熱情!」
「不是我們空軍,是我!」他盯著她。「只是我!我看見你就——哎!好吧!看電影!」他攤開雙手,再嘆一口氣,賭氣地,使自己面對著銀幕。他十分不滿意她的態度,他看得出她對他的好感,他是那樣熟悉並且了解女孩子的心理,為什麼她要裝得這般淡漠、這般冷靜?她真像傳說中的與眾不同?
小曼知道他在生氣了,卻是不出聲。她是個太過于小心、太過于仔細的女孩,以至于她連感情的施予也過分謹慎。她是喜歡他的,在他離開的一個月里她不是總是思念,總是牽掛嗎?剛才驟見他的一剎那,她不也驚喜,也快樂嗎?她——為什麼不表示,即使一點點,一絲絲呢?
她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麼,壓抑感情是件痛苦的事,她卻——似乎無可選擇似的,她心中一直有個意念,她是雲小曼,是同學眼中的公主,是雲公館的掌上明珠,她不能有絲毫差錯,她不能給人當話柄,她要加倍小心地保護自己!
然而——過分的保護,是對,或是錯?
康柏說了看電影,就專心地對著銀幕,再也不轉頭。他也是個倔強、驕傲的男孩子,不是嗎?
小曼有絲兒後悔,她不該對康柏太冷,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明知道還有個對手金安慈,她不願用自己的手把康柏推到安慈面前,但——已經弄成這樣了,後悔也沒辦法,她的自尊和驕傲不容許她改變態度——她也絕不是個忽冷、忽熱的女孩。如果康柏就此離開她,那——也是天意了!
打敗一個敵人也許很容易,但要打敗自我,卻真是難上加難了!
銀幕上的泰倫鮑華是那麼帥,那麼瀟灑,那麼英俊,他雖演海盜,仍能令所有女孩子傾心。那一身黑色緊身闊袖的裝束,那一手令人羨慕的美妙劍法,那靈活的身手,那含笑上斷頭台的氣度——小曼早從同學口中知道這是泰倫鮑華最出色的一部電影,卻看得毫無心緒,不知怎麼的,走上斷頭台的人,她竟眼花得看成是康柏——「康柏——」她下意識叫了一聲。哎,怎麼了?上斷頭台的怎可能是康柏?那是電影啊!
他轉頭看她一眼,整個人都冷了下來。
「什麼事?」他的聲音和剛才的激動判若兩人。
‘沒——有!’她窘迫了,怎麼無緣無故地叫他呢?她怎麼恍惚得這麼厲害?「沒有事!」
他再看她一眼,不聲不響地又轉向銀幕。
他——失望得預備放棄了,是嗎?他對她再也不熱烈緊張了,他甚至不想再跟她講話—叫、曼低下頭,慢慢撫平了裙子,心中懊惱得無以復加,怪不得別人,是她把一切弄得這麼糟的!
這是第二次弄僵了,對吧?第一次是舞會那夜在長廊上,幸虧小真和立基無意中替他們打了圓場,這一次——可還有轉圜的機會?
一直到電影演完,康柏都不曾再看她,她真是什麼心情都沒有了,連電影的結局是什麼都不知道。剛才——她真是不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她——哎!怎麼說呢?她是沒有經驗的,沈欣不算,康柏是她第一個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