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話?我是你媽媽,來不得嗎?」素文冷笑。「何況我特別來告訴你一件事的!」
「那說——說你的事,說完請你快走!」天威好不耐煩。「我沒有時間,我要睡覺!」
素文忍耐著怒氣,她了解兒子外剛內柔的個性。
「好吧!」素文看耐雪一眼。「軍校的事我替你擺平了!」
「什麼?」天威不能置信地。
「軍校的事擺平了,」素文再說一次,頗為自得。「我說過,這種事一定沒問題,我認識人!」
「怎麼知道——沒問題了?」天威心里興奮,臉上卻極力不表現出來。
「我已替你辦好退學手續,為什麼還不知道?」素文笑了。
「我那朋友——來頭大得很!」
「退學令呢?!傍我看看!」天威從床上跳下來,這是個大好消息,他也沉不住氣了。
素文從皮包里找出一張紙,揚了一揚,卻不拿給天威。
「但是——不是這麼簡單,你明白的,是吧?」她說。
天威呆怔一下,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厭惡和憤怒一起涌上來,但咬著唇,只冷冷地問。
「說吧!多少數目!」他望著素文。
「五萬吧!」素文面不改色,說得理所當然。
「我——哪兒來這麼多錢?」天威皺起眉頭。
「五萬塊錢,又不是五十萬,我不信你沒有,」素文一點也不讓步。「你有這麼一個場面,五萬塊錢——還不是轉眼就弄到了!」
「你以為我搶錢?」天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素文把退學令往桌上一推,臉孔變得好難看。
「給不給隨你,你自憑良心!」她說,轉身就走。
「慢著——」天威低吼,把旁邊的耐雪嚇了一跳,他——不是要打人吧?
「你要這筆錢做什麼?」
素文在門邊慢慢轉回頭,她早料到天威必會低頭的,從小到大,外剛內柔的天威,她這做母親的太了解了。
「近來手風不順,總是輸,」她自得地一笑。「我拿來做翻本的本錢!」
「你們——不能停止賭錢嗎?」天威額頭青筋直跳。
「你管好你自己這一檔算了,」素文揚一揚眉。「我們的事——我總會停!」
天威還想說什麼,嘴唇動了一下,突然記起一邊還有耐雪,沖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打住了。
「你——等一等!」天威終于說,「阿泰!」
阿泰幾乎是立刻就出現了,他早已等在門外,是嗎?
「天威,你叫我?」阿泰問。
天威面上微有難色,咬一咬牙說︰
「到賬房拿五萬塊錢來,快!」
阿泰猶豫了一秒鐘,什麼話也不問轉身就去,不到兩分鐘他回來了,手上多了五扎一百元的鈔票。
「拿給她!」天威對阿泰努一努嘴,阿泰立刻照辦。
「還有事嗎?」阿泰問。
「你先出去,等一會兒——我們再談!」天威搖搖頭。
阿泰去了,素文也迅速地把鈔票放進皮包。
「謝謝你,天威,」素文笑了,比較溫和地。「以後——或者我替你帶點客人來?」
「不,別來!」天威敏感地怪叫起來。「別帶你的朋友來,你——以後也別再來這兒,不方便!」
「是嗎?」素文輕輕地笑起來。「對自己媽媽有什麼不方便的?
我的朋友難道不是一樣賭錢?」
「不,你別來,否則——怪不得我翻臉。」天威顯得十分激動,接著又說,「我警告過你——」
「不來就算了,發什麼火呢?」素文一點也不動怒。「這位小姐——你怎麼不給我介紹呢?」
天威呆一呆,素文似乎有意為難他,他該怎麼介紹?「她——不關你的事!」他的臉紅了。
「看你,這麼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素文轉向耐雪。「你——是天威的女朋友吧?」
「我——我——」耐雪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她受不了素文那種透視一切的眼光。
「她叫沈耐雪,是我的——女朋友,夠了吧?」天威咆哮起來。「你已拿了錢,你還不走?」
「你怎麼了?天威,」素文大驚小敝地。「做媽媽的不能關心你的女朋友嗎?」
「你——」天威雙手發顫,氣得話也不會說了。
素文若無其事地轉向耐雪,笑得好親切。
「沈小姐,剛才我不認識你,恕我不禮貌,」她慢慢說,「以後大家是一家人了,對嗎?什麼時候和天威一起回家坐坐,吃一頓飯,好嗎?」
「伯母,我——」耐雪垂著頭,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這麼說好了,下星期天,我預備好了等你們,」素文自作主張。「記住啊!我回去了!」
也不等他們答話,素文徑自走出去,耐雪下意識里想去送,天威用手阻止了她。
「關上房門!」他叫。
耐雪的心震動一下,迅速關上房門。
「無恥!卑鄙!」天威用力摔破一個杯子。「沈耐雪,我警告你,下次——少理她!」
「但是——她是你媽媽!」耐雪小聲說。
「媽媽又怎樣?她是個吸血鬼,」天威眼楮紅了。「你敢不听我的話?」
耐雪知道天威內心痛苦,母親對兒子除了金錢和利用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什麼了。她忍耐著不再出聲。
「我告訴你,下次不許她再進來,不許再和她說話,」天威不正常的喘息著。「否則——你給我滾!」
「天威——」耐雪叫。委屈的淚水已掉下來,她有什麼錯呢?怎能怪她呢?
「哭什麼?你以為我想害你?」天威討厭眼淚,他的怒火更盛。「你理她——終有一天你連渣都不剩!」
耐雪直搖頭,咬著唇強忍淚水。她雖不喜歡素文,但素文也絕不會像天威說的那樣不堪,母親終究是母親,天威——唉!是不是太過分了呢?然而這話她卻是不敢說,天威就快要爆炸了。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中只有天威的喘息,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平靜下來。他打開房門,對外面叫——
「阿泰!」
于文泰總是那麼忠心耿耿,他快步走進來,這個直率的高大男孩臉上有一些憂色。
「天威——她走了!」他說。
「通知阿發,此後無論如何不許她上來!」天威陰沉的。
「老大,」于文泰為難地。「阿發他們怎麼敢?誰都認得她是你媽媽!」
「她再來幾次,我們——還做得下去嗎?」天威吼著。
「天威——說實話,我們目前就已經緊得透不過氣,周轉金不多!」阿泰照直說。
「這——我去想法子!」天威臉色泛青。「目前的局面——你能應付嗎?」
「暫時可以,」于文泰點點頭。「就怕今天晚上客人多,我們運氣又不好——」
「別說了,我——這就去!」天威沖進浴室。
于文泰對耐雪搖搖頭,他知道天威又給耐雪委屈了,但他也幫不上忙,天威的脾氣——誰敢說話?
「大嫂,你——讓他點兒,」阿泰小聲說,「他也不是故意的!」
「謝謝你,阿泰,我明白!」耐雪點點頭,吸吸鼻子。
于文泰走出去,不一會兒天威也從浴室出來,一言不發的換衣服、穿鞋子,似乎不知道屋子里還有一個人。
然後,他一轉身就往外走,連眼角都不掃耐雪。
「天威——」耐雪關心地。
他只漠然看她一眼,揚長而去。
耐雪如當胸挨了一拳般坐在床沿,好半天回不了神,天威的冷淡,無情的模樣,任她再怎麼騙自己也不行,天威對她有一絲艾青馬?天威看來——根本沒把她當人,不是嗎?動不動就對她發脾氣,也不理她受不受得了的亂罵一通,上次酒醉之後對她說的蠻有感情的話似乎——已在空氣中消失。或者那次也不是蠻有感情,只是對她歉疚——是這樣嗎?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