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蓮和她父母見到他簡直如見鬼魅,駭得連逃走的能力都失去了似的,既恐懼又意外的站在那兒發呆。
天威冷笑一下,當他是什麼人呢?他都預備回鳳山了,他已經不再糾纏她,她這麼驚恐——難道以為他會殺了她?
天威是年輕人,有每一個年輕人的脾氣。只見他冷哼一聲,越是怕就越要跟他們開開玩笑,他朝著他們筆直地走過去。
林克軒突然上前一步,把文蓮擋著,臉色蒼白,顯得氣急敗壞。
「你來做什麼?你——還不肯放過我們?誰告訴你的?你怎麼知道的?」克軒一連串地說,「別——別以為我們怕你,這兒是——公眾場所!」
天威冷冷一笑,把視線移向文蓮。她半垂著頭,可憐兮兮的一點精神也沒有。
「我為什麼不知道?」他說。其實他知道什麼呢?他只不過踫巧來車站買票而已。「你們的事——哪一件能瞞過我?想避開?想躲起來?你們以為是這麼容易的嗎?」
「你——你——」克軒手指發顫,他真以為天威已知道他們的計劃。「你到底想怎樣?」
天威故意看文蓮,天知道他現在對她已完全死了心,愛和恨都已在昨夜逝去。
「我要她,就這麼簡單!」他是在惡作劇,為什麼呢?只因克軒他們好畏懼?
「不,不——」文蓮不能控制地尖叫起來。「我不要跟你,我不——」
文蓮的尖叫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一個警察也快步走過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克軒一見形勢對他們有利——可嘆的他竟把事情弄得這麼糟。他扯開了喉嚨大聲叫嚷。
「警察,警察,他——有人要搶人,警察——」
天威臉色大變,搶人?!這是什麼話?眼看著警察已到了身邊,要一走了之也沒有可能,他也就索性不動地站在那兒,但那無邊憤怒已由心底升起,林克軒太可惡了,居然敢含血噴人?
「什麼事?什麼事?」警察望著克軒和文蓮。「安靜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他——」克軒指著天威,有人撐腰,膽子也大起來。「他要強搶我女兒,他——」
警察皺眉,光天化日下強搶人?他把視線轉向垂手而立、沉默而憤怒的天威,就是這個軍校的學生要搶人?若真如此,為什麼不逃走?
「你——是不是想——」警察變得頗難啟齒。天威那樣子怎麼像搶人呢?
天威冷冷一笑,怒火變成了可怕的烈焰。
「不是搶人,是想殺人!」他目不轉楮地盯著克軒,眼光如刀,令人不寒而栗。
「殺——人?!」警察也被弄傻了,這幾個人在做什麼呢?搶人已經夠嚴重了,還說殺人——
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場面眼看著很難控制了,警察當機立斷,迅速說︰
「既然是這樣,你們四個都跟我來,到站長室去!」他揮手讓圍觀的人散開。「或者——是誤會吧!」
「是他犯法,我們——為什麼要去?」克軒不肯移動。
「犯不犯法不是你我可以判定的,請跟我來!」警察說。又轉臉對著天威。「我想不需要找憲兵,你雖是軍人,但是——我們只到站長室調解!」
天威不響,冷笑著大步隨他們走進站長室。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搶人?簡直荒謬!他問心無愧,一點兒也不怕,但——怒火已凝聚成一股化解不了的仇焰。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警察倒是十分公正、明理。
「我相信這位同學不會搶人,你們一定是誤會!」
「不是誤會,他分明跟蹤我們,」克軒哇哇大叫。「昨天他還威脅過我們,他——是蓄意搶人的!」
「是這樣?」警察皺眉。「你們原本認識的嗎?」
「我們不認識這種無賴,」克軒立刻說。有警察、有火車站站長,他不怕天威會怎麼樣。「是他糾纏我女兒,我女兒已經要訂婚了,他卻糾纏不清。我們想離開台北暫避一下,他又追著來,分明圖謀不軌——」
「請問——你追蹤他們來的嗎?」警察打斷克軒的話,轉向冷漠又陰森的天威,他奇怪,這個年輕人怎麼全不為自己辯白呢?
「隨便他怎麼說,」天威盯著克軒,一個字一個地說,「反正——他會受到應得的報應!」
「恐嚇!威脅!」克軒怪叫。
「這位同學,請說真話,我也不希望冤枉你!」警察對克軒的態度並無好感。
「喂!你怎能幫凶犯?」克軒漲紅了臉。「你該听我的投訴,我——哎!這是我的名片,國際公司總經理,我不會說謊,你該相信我,他——是太保!」
警察再皺眉,克軒自報身份並沒有預期的效果,有錢有勢並不是一定對,是非黑白是絕對的,沒有貧富、貴賤之分!
「你再說一個字我讓你好看!」天威忍無可忍地向前一步,他不在乎任何人,他問心無愧,心中坦然。
「看,看,還有王法嗎?在警察面前也恐嚇人?」克軒怪叫。
「喂,你們警察做什麼的?不保護人民嗎?難道想幫著太保助長凶焰?我們是納稅人,你要負責!」
「我們是保護善良人民,卻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詞,」警察顯然發怒了。「是非要弄清楚,總不能冤枉人!」
「冤枉?你竟不相信我的話?」克軒幾乎跳起來。「那無賴、那太保自己都承認了,他想搶我女兒,把他抓起來——」
天威向前一步,迅雷不及掩耳的重重打了克軒兩巴掌——啪啪兩聲,把所有叫嚷的聲音全壓了下去,克軒呆了、傻了,天威真敢動手打人?他的臉變紅又變紅,兩頰也腫起來,他咬著牙、瞪著眼,卻再也不敢囂張。
「這是給你出言不遜的一點小教訓!」天威憤怒地說,「你既然說我想搶人,好,我一定不讓你失望,你等著瞧!」
拉開房門,天威大步地沖了出去,一下子消失在人群里。
「抓他,抓他,」克軒又狂叫起來。「他打人、恐嚇人,我要告他,我要——」
有的事情是天注定的,好好壞壞,誰也改變不了,像天威——他還能走嗎?
☆☆☆
天智從學校趕回家,剛好十一點鐘。她在屋子里悄悄地查看了一下,父母都回來了,在臥室里睡得好酣,她搖搖頭,他們又過了怎樣的一夜?在賭台上竭盡心智把別人的錢變成自己的,這——可悲可憐復可恨!然而他們是父母,那是改變不了的!
她又看見飯桌上自己留下的字條,位置移動了,天威必已看見,還多了一個空牛女乃杯,表示天威在很冷靜的情形下去火車站買票了。她點點頭也松一口氣,天威是改變了,和一年多前不可同日而語,至少,他能在剛烈暴躁的脾氣中找回自己的理智,這是她所希望的,她也非常了解天威在這件事上所下的決心和付出的精神、毅力,她想,就這麼風平浪靜地下去,天威必然能站穩自己腳步,走在光明的正道上!
她到廚房洗了牛女乃杯,把字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然後打開冰箱看一看,有一些現成的菜,是前天有賭局時剩下的,冰庫里還有些凍牛排,勉強可以弄一頓午餐,天威回來還沒在家吃過飯呢!
她拿出牛排來解凍,又把剩菜搬出來,淘了米,洗了蔬菜——啊!天威喜歡吃咸蛋蒸肉餅,應該弄一個,他一定會高興的。冰庫里有點瘦肉,她拿出來切碎了,沒有咸蛋,下樓去小店里買兩個吧!反正天威還沒有回來!
她愉快又輕松地拿了鑰匙和小錢包下樓,在前面一條巷子的小店買了咸蛋,又快步回家,她要把所有的菜在天威回來之前弄好,給他一個意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