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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 第23頁

作者︰嚴沁

「你會考得好,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他正色說。

「信心?憑我的數學?」她叫起來。

「為什麼還擔心數學?不是交給我了嗎?我會使你絕無問題。」他肯定地說,信心十足。

「真話?不騙我?」她興奮得眼楮發光。

「時間會為我們證明一切。」他輕輕拔起一株草。

她望著他半晌,感動得握住了他的手。

「奏愷,你真好,比我想象中好得多。」她真誠地說,「我真後悔以前怕你,要不然我們早就成了好朋友!」

「我們現在——是好朋友嗎?」他吃力地問。被她握住的手有絲不易覺察的輕顫——那是他深心中最隱秘的一根神經扯動了。

「當然,我們當然是好朋友。」她說,「如果我能,我願在你記憶的小盒里增加一份快樂。」

秦愷呆怔一下,心馨說的——可是真話?她願為他增加一份快樂?第一次,他激動起來,反手握往了她,嘴唇微微顫動,卻是說不出話。

說什麼呢,沉默不是最美的語言嗎?

四周突然變暗了,有人關了燈,或是——月亮失去了蹤跡?今夜可有月光?為什麼他們一直都沒發現?

「秦愷,你會因為我而快樂一點嗎?」她問。

他的手因為收緊,那絲輕顫也明顯了。

「你——本身已是快樂的源泉。」他說,含蓄地。

「是嗎?」她無邪真純地一笑,「你一直這樣想嗎?為什麼我以前總以為你討厭我?」

「因為你只看我外表。」他誠懇地說。

「內心怎麼看得到?你又不愛說話,誰能了解你?」她毫不掩飾。

「由感覺去了解往往比看更可靠。」他說。

「感覺?」她怔怔地想。她怎樣去感覺他?他們之間可以說是陌生的,除了補習,他們連接觸都少,怎麼感覺呢?

「回去吧!」他突然站起來,似乎想隱藏什麼。「休息後,你會更有學習的智慧。」

「好!」她跳起采,「明天白天補習,好嗎?」

他點點頭。凝定的黑眸中有一抹跳動的光芒。

「你知道嗎?你使我小盒中的快樂幾乎——滿溢了!」他真誠動人。說完就走,好像在逃避,又像是隱藏。

她使他的快樂滿溢?什麼——意思?

第五章

對浣思來說,那是一個漫長難挨的夜。

十點鐘,哲凡來替她熄了燈,沉默地望了她一陣,什麼也不說就離開了。黑暗中短暫的對峙,也竟能那樣清楚地看見他眼中的哀傷——哀傷,沒看錯嗎?這怎可能是哲凡的神情?難道——他剛才所說的是真話,台北市最好的外科醫生劉哲凡已不能替人再動手術?

哲凡離開後,她也無法安寧,他眼中那一抹似冥似幻的哀傷,強烈地震撼了她心中每一條細微的神經,她恨不得跳下床追出去,她要告訴他——她要問他,她——她可以幫一點忙嗎?

真的!浣思心中全是幫助他的意念,她早已忘卻了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包括正倫和她自己的病。她知道,她若不能在哲凡有困難時伸出援手,她這一輩子都會遺憾。然而——哲凡需要怎樣的援手呢?

她無法使自己的思想休息,她輾轉整夜也不能入睡,她一直想著哲凡,想著哲凡的困難,想著哲凡的隱衷,哲凡——到底是為了什麼?

整夜失眠使她萬分困倦,她很想閉起眼楮休息一陣,她不願意以一副憔悴的病容面對哲凡——真是痛苦,勉強閉上眼楮竟也那樣難受,連眼皮都閉痛了,她仍然睡不著,腦中轉動著千頭萬緒——哲凡的千頭萬緒!

然後,天亮了,然後,收拾病房的女工進來工作了。然後,和藹又漂亮的護士為她送來一些藥丸,然後早餐,然後——她以為哲凡該來了,昨夜他臨去時雖什麼都沒說,但他一定會來的,他關心她的病,不是嗎?然而,那麼失望,進來的竟是沛文。

「浣思,覺得怎麼樣?」申沛文雙手扶著床架,在美國醫院工作了十多年,他的作風也美國化了,他微笑著。「你的臉色看來不大好呢!」

「我覺得很好,」浣思勉強作禮貌的微笑,「頭不痛。」

「昨夜沒睡好嗎?」沛文很自然地拿起她的手,在替她量脈搏。「不習慣醫院?」

「也許吧!」浣思望望門口。「哲凡呢?」

「他休假。」沛文低著頭看表,仍在量脈搏。「他一早打電話叫我來看你。」

「休假?」浣思懷疑,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昨夜他沒提起,他——休星期天例假?」

「不,他放大假。」沛文放開她的手,說。「兩星期大假。」

浣思的臉變了,她絕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哲凡必然是故意安排避開她的,這——

「假期是早排好的嗎?」浣思努力裝得自然。

「不清楚。」沛文說,「怎麼,浣思,你對我的手術不放心?」

「不——」浣思心中一陣猛跳,誰說要動手術了?「我只是不想開刀。」

「浣思,你要考慮清楚,」沛文認真一點,「這件事不是兒戲,有關你的生命,你不該固執。」

「我考慮得很清楚,」浣思掠一下頭友,「我不兒戲也不固執,我——有原因。」

「什麼原因比生命更重要?」沛文不同意。「除非你對我沒有信心,否則沒理由拿自己開玩笑。」

「我——」浣思咬著唇,「我希望先見一見哲凡,然後才決定開刀的事。」

「我替你拔電話。」沛文拿起電話。「你自己跟他說。」

電話拔通了,沛文把話筒交給浣思。

「哲凡起身了嗎?溫太太。」浣思問。

不知道溫太太在電話里說了什麼,浣思呆住了,好半天都回不了神,然後,一言不發地掛上電話。

「怎麼?」沛文皺起眉頭,他看出有些不妥。「哲凡這麼早就出去了?」

浣思搖搖頭。再搖搖頭,臉色蒼白而困惑。

「大概做禮拜去了。」沛文又說。浣思的模樣顯得震驚,他想緩和一下氣氛。

「不,」浣思慢慢回過神來,聲音怪怪的,「他不是做禮拜,他——去旅行了。」

「旅行?」沛文也是意外。浣思在醫院里,無論如何,即使再沒有感懂,也不該去旅行。「他沒說起。」

浣思再搖搖頭,奇怪的不安神色過去了,她的正常恢復得特別快。

「沛文,我希望立刻出院。」她鄭重地說,「所有的後果我自己負責,我一定要出院。」

「我不同意,這樣太危險!」沛文搖頭,「昨夜的休克已證明你的病比想象中還重。」

「危險是我自己的事,」浣思絕不猶豫地跳下床。「我有權支配和安排自己的生命!」

「浣思——」沛文輕嘆一聲,他幫不上忙,他知道。「你還和以前一樣固執。」

浣思把腦轉開一邊,她不習慣在朋友面前流露內心的感情,偏偏此刻又忍耐不住。

「你不明白,沛文,」浣思好不容易才壓抑了感情的波動。「我並非對你沒信心,只是——這件事對我、對哲凡都十分重要,我一定要先弄清楚才行。」

「你們有事?」沛文不能明白。

「我想——該是哲凡有事,」浣思轉回頭來,她終于完全控制了表面的平靜。「沛文,難道你完全沒有發覺哲凡近采的神精和態度都不對?」

「是嗎?」沛文不能置信,「他很正常啊!」

「正常的只是表面,沛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幫他。」浣思抓住沛文的手。

「這——」沛文退後一步,是浣思腦中的瘤使她神智不清了嗎?她竟說哲凡不正常。「浣思,你可能誤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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