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漠然不動,仿佛听別人的故事。
「你是不會明白的,」他變了臉,竟有一絲痛苦︰「雪凝,我——完全不能打動你?」
她搖搖頭,很認真地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那麼現在想,好不好?」他熱切地。
「我不喜歡不自然的事,」她說︰「朋友是不需要考慮的,是就是了。」
「那麼——我們是朋友嗎?」
「你是哥哥和鄒雨濃的朋友,」她說︰「你比我大很多。」
「可是——雨濃是朋友嗎?」他凝望著她。
她的心一下子亂起來,雨濃是朋友嗎?仿佛是,又仿佛不是,她沒有想過。雨濃——是很自然的,根本不需要去想。
「我不知道。」她老實地說。
若風嘆一口氣,不再言語。
「其實我是不是朋友根本不重要,並不影響任何人。」雪凝說︰「和你們在一起,格格不入。」
「和雨濃也如此?」
「我不曾跟他一起過。」
「我以為你們很談得來。」他說。
「沒有,他也比我大很多。」她搖頭。
她並不想傷害他,只想令他知難而退。
「你抗拒比你大很多的人?」
「抗拒?不,這個字很嚴重。」她搖頭︰「我覺得我的朋友該是與我同齡的。」
「好像陳蔭?」
「是。我可以和陳蔭談得很好,他是曉晴的朋友。」
「你——真固執。」他輕嘆︰「像你的名字。」
「凝結起來的雪,該是冰。」她居然笑了。
「可能融化嗎?」
「當然一定會。只要適當的時候遇到陽光。」
「你也有幻想?」他很意外。
「為什麼沒有?我也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
「你太不普通,」他苦笑︰「只要我願意,學校里起碼一打優等女同學願意接受我,但你卻不屑一顧。」
「不,你是極好的講師。」
「怎麼不肯從另一個角度看我?」他不死心。
「我不但頑固而且死板。」
「你太固執了,雖然你才二十歲。」他苦笑。
「年齡不是問題,從小我講原則。」
「你的原則是什麼?」
「不想講。我自己知道就行了。因為原則是我的,對別人並不重要。」
「你怎知不重要?它可能會影響別人的一生。」
「太嚴重了。」她淡淡地笑起來,十分清純美麗︰「我是獨立的個體,不想影響任何人。」
「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他搖頭,不再說下去。
客廳里又是一陣沉默,似乎再也找不到話題。
「你——會一直在這兒坐下去?」她忍不住問。
「下逐客令?」他半開玩笑。
「不。我擔心不能好好招待你,我不善做女主人。」
「我會離開。」他苦笑︰「我們保持一輩子的師生關系?」
「不會吧l若男可能變成我嫂嫂。」
「若男和冷敖真幸福,他們找到自己的理想中的人。」
「你犯了一個錯誤,」她突然說︰「你只羨慕別人是不對的,你也該去找。」
「我認為我找到了。」
「但不正確。如果找到了,你不會這麼不開心。」
他呆怔一下,不得不對這小女孩子另眼相看。
他是沒有去找,一早就認定了雪凝,他以為是她了。或者,他真的錯了?
「謝謝你提醒我,我會好好地想一想。」他說。
「你是極好的老師,真的。」
「我並不甘心。希望以後有所改變。」他笑。
電話鈴響起,她順手接听,從她臉上看到她的驚訝和意外。她沒有講什麼話,只是「嗯,嗯」連聲,收線之後,他發現了她的改變。
她仿佛一下子熱切起來,眼中有寶石般的光芒,而且頗為坐立不安。
誰的電話?講了些什麼?他很好奇。
但是她什麼也不說,雖然情緒不穩定,還是坐在那兒。
「或者——我該告辭。」他站起來,很識趣。
她默默地送他出門,完全沒有留他的意思。
但是,他對那電話好奇。
他完全了解雪凝簡單的生活,也知道她生活圈中的幾個人。什麼人能令她興奮?令她坐立不安?令她眼中放光?走出她家花園,他並沒有離開。把汽車開到轉彎的一條小路上停好,就默默對著她家大門。
他以為誰會來?不知道,但會有一個人,這是他的靈感,一定有一個人。否則雪凝的拒絕不會如此斬釘截鐵。
四十分鐘之後,他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大房車,是雨濃那輛林肯。雨濃,是他!
並不太意外,只懷疑——真是雪凝的選擇?
雨濃雖風度翩翩,有成熟韻味並帶點蒼涼;雨濃比他還要大一二歲,是雪凝的選擇!
泊好車,雨濃按鈴,來開門的是雪凝。她那不多笑容的臉卻是煥發的,她凝望著他,迎他進去。
一剎那間,若風像掉到冰窖里,心也變硬了。
雪凝等待和盼望的是雨濃!
有個強烈的;中動想再度按鈴進去,他是嫉妒,極度的嫉妒,為什麼雪凝等待的會是雨濃?
雨濃——該比他更沒有條件。
沖動一下子就過了,他並沒有按鈴進去。進去是沒有用的,他明白。
本身他已經願意放棄了,雪凝根本不接受他這年齡的人。但是雨濃的來到令他改變,他不甘心,他還要試一試。至少,他沒有個五歲的兒子。
是。想到那脾氣古怪的孤僻小男孩兒,若風的信心又來了,他還有優勢的,是不是?
他深深吸一口氣,開車離開。
或者換一種方法再試?雪凝並不是討厭他。
一邊開車,強烈的主意一邊不停的冒上來。
雪凝和雨濃在做什麼?情話綿綿?凝眸相視?攜手漫步?老天!他快要忍受不了。找一家士多店借電話。
「小姐?小姐出去了。」工人說。
「出去多久?」他不能置信。
多等一陣就好了,就可以看見他們離開——離開又怎樣?他能跟蹤?
「十分鐘。」
十分鐘。他一離開他們就走,簡直跟他開玩笑。
放下電話,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他們去哪里?
回到車上,猶豫了好半天都不能決定。他是這麼意外,這麼不安,是否——他該去雨濃家試試?
是。是雨濃家。如果不弄清楚,他不會安樂的。
加快速度直駛雨濃香港的家。
門外見不到黑色林肯。按鈴,開門的是賓妹。
「鄒先生不在家。」她站在鐵門外︰「早晨出去沒回來過,也沒有電話。」
若風失神地站在那兒,心中被懊悔充滿。為什麼不多等五分鐘呢?他現在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妒火中燒原來是這種滋味,今天他總算嘗到了。開著車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亂駛,火一般的意念是︰能找到他們嗎?他們在哪里?他怕自己就支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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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去了哪里呢?
最後他再回到雪凝家門外,找不到他們,至少也等她回來,妒忌,使他失去溫暖如風的性格。
坐在雨濃車上,雪凝依然冷漠平靜。
「很不好意思要麻煩你一趟,」他說︰「冷敖說你能在選爸琴的事上幫忙,因為你是高手。」
「沒有問題,我有空。」
「兒子想學鋼琴,我很贊成。買了琴之後才物色好的老師。」雨濃說。
她沒出聲。
「兒子個性孤僻,能有鋼琴陶冶一下性情是很不錯的。」
「為什麼他——那麼孤僻?」她忍不住問。
「環境影0向。」他想一想才說。
「他叫堅志,鄒堅志,是吧!」
「你記得他名字?」他仿佛很高興。
「他完全不像你。」
「是。遺傳是很奇妙的事。」
「整天在家他只跟著你們那個賓妹?」她問。
「我要工作,沒有法子。」他說︰「當然,早晨他會去幼稚園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