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突然發覺冷敖除了沉默寡言之外還有份若有所思的神情,這神情非常特別,就像——就像她突然間想起雨濃一樣。
冷敖想起了誰?曉晴嗎?不太可能吧!
她開始留意冷敖的行動。
除了若有所思外,他獨自擺圍棋譜時,手執一棋子發怔,視線落在窗外的天空不知想什麼,往往這麼一停就是幾分鐘。
雪凝忍不住走上前去問。
「你在想什麼?哥哥。」
「我——啊!想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你根本不在看圖擺棋譜。」她笑。
「想——上一局和雨濃爭奪的情形。」
「還不講真話?」雪凝眼楮發亮。
他只淡淡一笑,埋頭擺棋譜。
如果有什麼煩惱,或者我可以幫你?「她又說。
他連頭都不抬,只是搖搖頭。
但冷敖這種連續不斷的若有所思,望著窗外怔怔出神的情形愈來愈加嚴重了。
雪凝把曉晴帶來,冷敖根本不注意她。顯然不是因為曉晴,曉晴去逗他說話,他也頂多敷衍幾句算數。
「我失敗了。」曉晴倒在雪凝床上……因為你太小,他不覺得你是大人。「
「等我再大些,他不是漸漸老去?」
「他怎會老?男人三十歲還才夠成熟呢!」雪凝笑。
「單戀不成,欲哭無淚。」
「別笑死人,來,你還有陳蔭。」
「陳蔭是好,我卻對他沒感覺!」曉晴直率地︰「不像對著冷敖,我會心跳加速,人會發抖。」
「大概容易得到的東西你不覺寶貴。」
「誰知道?」
「你說哥哥為的是什麼?總不會是事業。」雪凝問。
「沒有心情研究,問他不就成了?」
「他不肯說!扮哥是什麼都放心底之人。」
「這真深奧。」曉晴陶醉地︰「我看我很難放棄。」
「不願放棄就加把勁,主動進攻。」
「我主動?不,不,不行!」曉晴大叫︰「你別看我話多又活潑,主動追男生我是辦不到的。」
雪凝微微一笑︰「那上次你又說我落後二十年,原來你光說不敢做。如果我喜歡誰,我會主動到他面前告訴他,這又不是羞恥的事。」
「那麼你喜歡誰?」
「不知道。」雪凝呆怔一下。
「怎麼不說」沒有「?」曉晴抓到了語病。
「是」不知道「。」雪凝說︰「我完全沒經驗,或者——我已經喜歡了一個人。」
「啊——快告訴我。」曉晴從床上跳起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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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自己的事,熱烈些。」曉晴推推她。
「怎麼熱烈?我總得要自己先證實才行,」雪凝說︰「我目前的情形是」不知道「。」
「真神秘,我益發想知道。」
「改不掉你多管閑事的毛病。」
「你證實後是不是第一個告訴我?」曉楮不肯放棄。
「也許我永遠不能證實。」雪凝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
「唉I你這種人叫人怎麼了解呢?矛盾得要命。」曉晴說︰「又說喜歡一個人會主動告訴他,又說永遠不能證實;看看,這算什麼」
雪凝沉默,再也不肯講話。
星期六,雪凝獨自回家,因為曉晴應了陳蔭的約會。
在家門口,她看見雨濃那輛又長又大的黑色「林肯」。
立刻,心中涌起好特別的情緒,在花園里遲疑一陣,才慢慢走進去。
「回來了?」客廳里只有溫若風在,他仿佛專在等她。
「是,我看見那輛大車,我以為鄒雨濃來了。」
「他和冷敖,還有若男在書房里大廝殺。」
「圍棋?」雪凝淡淡一笑,坐下。
「方曉晴呢?」
「有事。」
「今天我沒課,沒去學校。」
他在解釋嗎?她從來沒盼望過搭他順風車。
「雨濃說你彈得一手好鋼琴,足可做老師有余。」
雨濃說?她眉毛一掀,卻不出聲。
「希望有機會听你彈琴。」他望著她。
「這是很私人的事,我躲在房里彈。」她說︰「彈琴是自娛,不是表演。」
「或者听你練琴。」
「多數半夜人靜時才練。」她微笑。
拒絕得很明顯,他卻不失望。
「如果有緣分,自然有機會听到。」他很能自圓其說。
「失陪。我換衣服。」她徑自上樓。
再下樓時已是晚餐時分,冷敖帶著他的朋友們已坐在餐桌上。若男坐在雨濃和冷敖之間,若風坐在雨濃旁邊,雪凝沉默地坐在冷敖另一邊。
「只有我們在,爸爸和媽媽有應酬。」冷敖說。
雪凝還是不出聲,低著頭徑自吃飯。
她听見雨濃和若男說了很多話,雖不是打情罵俏,听進她耳朵也很不舒服。
吃完飯她一聲不晌地站起來就走。
「我們不下圍棋了,一起去看場電影,好不好?」冷敖的聲音抓住她。
她一回頭,就看見雨濃亮晶晶的眼楮,似乎——欲語還休。
她搖搖頭,是她幻想太多吧!
「不去。」她冷冷地說。
「為什麼不呢?」若男春風滿面︰「陪陪我,我一個女生勢單力弱。」
「去吧!」若風也說︰「你太靜了,整天悶在家不好。」
「大家都歡迎你,是不是?」冷敖今夜也神采飛揚。
雪凝猶豫一下,看見的還是雨濃那欲語還休的眼楮。她點點頭,為什麼不去呢?就因為他獨一人沒開口?
「也好。」她又坐下來。
若風看來很高興,他對雪凝的好感已不再掩飾。
他們乘兩部車去,雪凝坐冷敖的車,溫家姐弟坐雨濃的,很自然地分成兩派。
「雪凝,晚餐時你一直沒出過聲。」冷敖說。
「插不上嘴。」
「你對我的朋友有成見?」
「有成見就不會答應去看電影。」
「溫若風很喜歡你。」冷敖自然看得出來。
「發神經。」她冷哼了一聲。
「我看他也是沒希望,他不配我家小妹。」
「別開玩笑。」她警告。
冷敖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餅了好久,雪凝突然說︰「鄒雨濃是否在追溫若男?」
「不知道,他們是老朋友。」
「看他坐在若男邊,一派滿足狀。」
「人家的事,我不感興趣。」
「哥哥,最近你真的很特別,抓住一粒棋子可以發十分鐘呆,想一個人?」
「想像力豐富。」
「我們兄妹倆有相同的毛病,什麼話都放在心里。」
「實在是沒想什麼。」
「今夜你神采飛揚,因為溫若男來了?」她問。
他看她一眼,不置可否地笑。
「不要否認。」她笑︰「我支持你同鄒雨濃來個爭奪戰。」
「我和雨濃的戰場只在棋盤上。」
「要有斗志,不能一開始就認輸。」
「你不懂,小妹。」
「你不喜歡若男?」雪凝問。,
「我才見過她兩次。」
「時間不是問題,第一眼就喜歡的才真。」
「我有分寸。」
「不能錯失良機,鄒雨濃不一定是你對手。」
「你對雨濃有成見?」他問。
「那人不愛說話,只愛用眼楮目了人,城府太深。」
「第一次見你批評人。」他笑。
「這不是好習慣,以後不再犯。」她也笑。
他思索一陣,然後說︰「雨濃——是個非常好的人,他——他有個兒子,五歲。」
「啊!他已婚?」她下意識地溜出了失望的語氣。
「是,不過已離婚,」他搖搖頭︰「那是他心中的一個疤痕。」
「他也不過跟你一樣大,那麼早就結婚?」她問。
「那是他的故事,你有興趣不妨叫他自己講給你听。听說很曲折。」
「我和他只講過一句話。」她搖頭。但是她記住了這件事。
「他和他的孩子同住?」她問。
「是,那孩子很乖,不過脾氣有點孤僻。」
「你見過?」
「雨濃下星期請我們去他家,一起去看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