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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里百合 第22頁

作者︰嚴沁

惹心不語,只是沉默。

「再過一星期,我也去紐約。」斯年說。

他今天的話似乎特別多,也許因為就要分離,又要像當年一樣在紐約重聚,他心中也不能平靜。

可是誰能從他淡漠的外表看出來呢?

「在紐約三天,我就回哈佛。」他又說。

她還是不出聲。

他要做什麼,他去哪里,讓她知道又如何?一點幫助也沒有。

即使他們見面,談的也只是些表面問題,她不敢再對他期待什麼。

「在哈佛我可能停留十天,或者更長些。」他再說。

慧心還是毫無反應。

「我在跟你講話,慧心。」他終于沉不住氣了。

「我听見了。」她答。

斯年皺皺眉,輕嘆一聲。

「你還在怪我,是嗎?」他問。

「不,我尊重你的選擇。」她搖搖頭。「我怪的只是自己。」

「慧心——」他十分動容。

「我們到了。」她指一指文華酒店。

他只好沉默。

惹心不想再自尋煩惱,明知沒有用,何必再一次地。沖下去呢?

找到文珠他們,他們正談得興高采烈,看見他們來,話題更多了。

「是斯年自動留下來等你的,不是我們強逼的。」文珠首先挑明立場。

「我可以作證。」太太不在,費烈風趣多了。

「其實不需要等我的,走過來很近,我又不是小孩子。」蕙心淡淡地笑。

「這是斯年的心意啊!」家瑞也說。

「那麼我該說,謝謝你,斯年。」慧心依然淡漠地。

鎊自叫了一杯飯前酒,文珠又嘰嘰呱呱地講起來,他們這一桌幾乎只听得見她一個人的聲音。

「蕙心啊!這是你和斯年舊游之地,有沒有什麼感想?」文珠促狹地。

「沒有感想,我心如止水。」蕙心說。

「不信,不信,你剛才——」說到這兒,就被家瑞一把抓住,話也說不下去了。

慧心默默微笑,明知她想講什麼,卻也不介意。

「斯年,此次你赴美,到底是要辦什麼事?」費烈問。

「我替教會辦三天事,是為了一個基金會。」斯年慢吞吞地說︰「然後就回哈佛,辦的是私事。」

「什麼私事?和慧心有關嗎?」文珠搶著問。

「我是去拿文憑的,」斯年說,「當然,我會去看看她。」

「你應該以老學長的身分帶蕙心到處逛逛。斯年。」費烈說。

斯年把視線移向蕙心。

「我怕沒什麼時間。」蕙心卻這麼說。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文珠永遠是熱心的。「你總要吃飯、睡覺,周末也放假,是不是?」

「人家放假,我這超齡學生恐伯得加倍用功溫習。」慧心笑。

「以你的程度,加上斯年這麼好的學長,不會有問題的。」文珠說。

「哎——斯年,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文珠鄭重地指著斯年,「你到底對蕙心還有沒有感情?你能不能還俗?」

斯年低頭沉思一陣。

「不能。」他顯然避開了第一個問題。

文珠嘆一口氣,不再說話。

「蕙心,真要三個月才回來?」費烈問。

「是的,這已是最快、最短的一個課程了。」她說。

「我們會因你的暫時離開而變得寂寞。」費烈開玩笑。

「在我們這小圈子里,我不算是多話的。」惹心笑。

「但是——總是若有所缺。」一向慎言的家瑞也說。

蕙心看家瑞一眼,有點莫名其妙的感動。

罷才家瑞也幫了她,是不是?

「那麼我不去就是了。」蕙心淡淡地。

「不去?」幾個人——除了斯年都一起叫了起來。「這麼好的機會,有什麼理由放棄?」

「為了老朋友的若有所缺。」蕙心笑了。

家瑞眼中光芒閃動,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

「那不行,這是你的一個大關鍵,不能因為我們的寂寞而令你失去機會,」文珠這次成熟得很,「我們等你。」

家瑞點點頭,很欣賞太太這句話似的。

「對,我們等你,」費烈也說,「不只等你,也等斯年,等你們倆。」

惹心淡淡地看斯年一眼,他也正看著她,啊!他忘了自己神父的身份呢2

「明天要不要我送你?反正我是大閑人。」文珠熱心地。

「不必了,公司替我安排了車,有人接送,」蕙心說,「無論如何,很謝謝你。」

「實在真有點舍不得呢!」文珠說︰「想想看,我們曾有多少次全體人員,一個不缺地聚在這兒?」

唐心回來不就有大把的機會了?」費烈說︰「斯年又不會離開香港的。」

「那個時侯慧心是老總了,會有空嗎?」文珠說。她永遠是稚氣的。

「我總是蕙心,不論是什麼職位,人是不會變的。」葛心笑。

她感覺到斯年看她一眼,斯年——听懂了她的話?

她很滿意,真的。

她不在乎其他所有的人,除了斯年。

「好一個人是不會變的,斯年,听見了嗎?」文珠og。

斯年微微一笑。

「你、我、他,」他接著文珠的話,「我伯誰變了呢?你看你還不是像小時候那麼頑皮?」

「我的天,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涂?」文珠叫。

「文珠,算了,」家瑞制止她,「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懂得這些話嗎?」

「但是你們都不出聲,我可忍不住。」文珠悻悻地。

「文珠果然像當年一樣。」費烈也說。

然後,話題岔開了,大家談了些別的事情,又叫了食物,誰也不再提剛才談論的問題。

所有的人當中,蕙心最沉默,可能是因離港在即,亦可能是身在文華,感觸頗多,她一直沒說什麼話。

大家都吃完飯,在吃甜點了。

「慧心,怎麼整個晚上你都不出聲?」文珠又來了,她最不放過蕙心。「是否我們招待不周?」

「我听你們談話不也很好?」慧心笑。

「不行,我們當中誰都不許不說話,」文珠說,「你悶悶不樂,我們做主人的心里會難受。」

「別這樣,文珠,或許蕙心真的累了。」家瑞解圍著。

「那麼大家一起走,蕙心也可以早點休息。」費烈說。

沒有人反對,付了帳,大家一起往外走。

斯年走在慧心後面,才出了門口,他就低聲問︰「我送你回去,好嗎?」

「我開車送你,反正你不在香港,車讓我用,等你回來再還給你。」斯年盯著她看。她心中一顫,無法抗拒地點點頭。

是他提議送她回家的,是嗎?

機場永遠是熱鬧的、亂哄哄的。慧心覺得很煩亂,沒有目標地浮來浮去,四周一個熟人也沒有。

是應該沒有熟人的,昨夜的餞行有人說過要送她,斯年也不曾。斯年只是送她回家,很禮貌,很客氣地又把汽車開走了。那奔馳四五O跑車原是斯年的,拿去用幾天也不足為奇,斯年——是為了要拿車才送她回家的吧?

她越來越弄不清楚了,斯年現在對她的態度是冷淡又曖昧的,說他無情?他似乎又有。說他有情呢?他的情況又不許可,真令她困惑又混亂,就像在機場這亂哄哄的環境里浮來浮去一樣。

她搖搖頭,多想無益,也別再等了,再等也不會有人來送她的,還是人關吧!到了里面就可以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等,沒有亂哄哄的人群——

「慧心——」有人叫她。

她轉頭,看見了家瑞。家瑞是個可靠又穩重的朋友,他不常出聲,但——總是及時地伸出援手,雖然那援手可能只是一點點友情。

但對蕙心,這一點點友情,正是她所需的,而且已經足夠、足夠的了。

「家瑞——」她驚喜地棄過去.忘情地緊握住他的手。「你沒說過要來的,是不是?」

家瑞少變化、少表情灼臉上忽然顯出了一點特別的神情,像是扭泥,又像一一一在為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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