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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里百合 第11頁

作者︰嚴沁

「不,講師。」他說。「不論我是什麼,蕙心,你在我心目中永遠高不可攀。」

「不是這樣,我只是個凡人,」她搖頭,「我一點也不特別,慢慢你會發覺的。」

「以前留下的印象很難改變。」他笑,「知道嗎?約你之前緊張了一天。見到你之後還是緊張。」

「現在還緊張?」她不能置信。

「手心直冒汗。」他把手伸過來。

她踫了一下,果然手心冒冷汗,她忍不住笑了。

「你別把緊張傳染給我。」她說。

「我一定要克服。」他說︰「沈蕙心現在是我的朋友,不要緊張,不要緊張,一、二、三,OK,好了。」

「這麼容易?」她哈哈大笑。

「放松一下自己嘛。」他說︰「听說你曾去紐約受訓,是不是?」

「是。當時——不知道你在那里。」她說。

「我在哈佛,那時在念MBA。」他說。

又是哈怫。她跟哈佛的人特別有緣嗎?

「我幾乎去哈佛念書,獎學金都申請了,但後來放棄了,」她嘆一口氣。「有些事——在冥冥中似乎早有安排。」

「為什麼放棄?」他不明白。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機會,哈佛哦!

「突然發覺它——失去意義,」她搖搖頭,「生命中的某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

「很消極,不好。」他說。

「不會一直這樣子,過一陣就好了,」她笑,「而且,消極只在這件事上。」

「我明白。」他點點頭。

馬會到了,停好車,他們上了六樓。

「你是會員?」她問。

「父親是,所以能來。」他說。

斯年當年也是會員,只是他不愛來這兒。斯年是屬于文華的。

中餐廳里很靜,人不多。主要因為晚上小孩不能來。所以,許多有孩子的家庭就轉往別處了。

「平日有什麼消遣?」他坐下來問。

「沒有,上班、下班,」她笑,「沒有消遣,只有教堂。」

「天主教?」他看她。

「你很敏感,」她苦笑,「他當神父,我不一定信天主教;是基督徒,這是不會變的。」

「很抱歉,提到他。」哲之說。

「這是事實,提不提都一樣,我不介意有人說,」她搖搖頭,「既然你了解,我可以說——提與不提都無妨,我是不可能忘了這件事、這個人與這段情的。」

「我了解,」他連連點頭,「誰沒有過去?誰沒有烙痕?」

「你——也有?」她意外地。

「不,可以算——沒有,」他笑,「我是無花果,而且——至今也許還有希望。」

「啊——」她說不出話。

他指的是她?對不對?當年她真是沒跟他講過十句話,怎麼會——怎麼會——

「所以我絕對相信,愛情真能使人變成傻子,」他輕嘆,「尤其是我,簡直——不知畏懼。」

她已經很明白了。他是一個感情執著的人,雖然是單方面付出,他也絕不退縮、絕不言悔。

哲之是個執著的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者——抱歉?」她搖搖頭。「抱歉並不適合,但——」

「你不必說什麼,這不怪你,是我自己的事。」他打斷她的話。「只要你今天——給我機會。」

她笑一笑,不置可否。

哲之不同于柏奕,哲之是「老」朋友,是回憶里的片段,何況——哲之是出色的。

「微笑等于默認。」他盯著她看。

「不笑做什麼?能再見到你,的確開心。」她搖搖頭。「我是個爽快的人,從沒有默認這回事。」

「啊!我夢破得真快。」他說。

「你比以前油腔滑調多了。」她說。

「你還記得我以前?」他驚喜地。

「記憶里的一切都很完整,很難忘懷。」她說。「尤其是一些美好的事。」

「我很慶幸能成為你記憶中的一分子。」他說。

「當然,教了這麼多年中外大學生,你的口才應是一流的。」她笑了。

「我口才最糟,除了上課時。」他說︰「尤其面對女士們,我根本不會講話。」

「我不是女性?」她反問。

「對你——我是孤注一擲。」他半認真地。

她呆愣一下,她承受不了這壓力。

「哲之,不要這麼說,」她正色地,「我沒有鼓勵你,我更不能保證什麼,請——不要給我壓力。」

「抱歉,」他臉馬上變色,「蕙心,我以後不會再這麼說,忘了它,就當我沒說過。」

「不,不是這意思,」她吸一口氣。「目前我心如止水,我怕你失望。」

他愣愣地凝視她半響。

「六年前我失望過,所以遠走異域,」他誠懇地,「今天我已不再重得失,我們是朋友已經令我開心得睡不著覺了,蕙心,請試著了解我。」

「若是這樣——我會很開心,我們一定會成為好朋

友的。」她展顏一笑。「你知道,沒有壓力是很好的一件事,否則我怕弄巧成拙。」

「你說得對,我明白了。」他做一個發誓的手勢。「凡事順其自然,對嗎?」

「對,順其自然。」她好開心。「我會找個時間約文珠、費烈他們,哎——你知道文珠結婚了嗎?她的丈夫家瑞是我的同事,又是朋友,我們常在一起。」

「想介紹給我?」他問。

「是。他們都是很好的朋友,你會合得來。」她熱心地,只要不提感情的事,她爽朗得很。「還有費烈,他是劍橋的,修養一流。」

「真羨慕你認識了這麼多好朋友,在今天想找一。兩個知己是很難的。」他由衷地。

「他們也都是斯年的朋友,青梅竹馬的。」她垂下頭。

「他叫斯年?」哲之問。

「傅斯年。」她點點頭。

「他和文珠——」

「他們也是青梅竹馬。」她說。她相信斯年和文珠並沒有情,斯年認識她才認識了愛情,是這樣的,她堅信。

「好。找個時間,你把他們介紹給我,」他點點頭,「或者——我能填補你們其中一個空缺。」

一個空缺?斯年的?他能嗎?

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文珠旋風般地卷進蕙心的辦公室,也不理素心正在講長途電話,就大模大樣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蕙心做一個請等一等的表情,秘書又送上茶來,文珠卻只是似笑非笑的一副怪表情。

「是不是進錯了辦公室?」蕙心放下電話,打趣著。「要不然就是外面吹了怪風。」

「別不識好人心,我是專程來找你的。」文珠說︰「中午我倆找個地方聊聊。」

「想在中環找地方聊?又是文華?」蕙心笑。

「不是文華,那里太多熟人。」文珠說︰「今天所有男生都不參加,只是我和你。」

「今天是什麼大日子?」蕙心問。

「外面吹起東南北西怪風,」文珠白她一眼,「家瑞中午有約,費烈也沒空。」

「于是你想起了我?」蕙心說。

「別告訴我你沒空,」文珠怪叫,「沈蕙心,今天中午你一定要陪我,否則我跟你沒完沒了。」

「一定陪你,我總是有空的,」蕙心淡淡的,她永遠學不會文珠的天真、夸張,「就算有約也會推掉。」

「喂,我听說一個秘密哦!」文珠半開玩笑地。

「秘密?你說李柏奕?」蕙心大方地。

「不,不,同學告訴我任哲之回來了,」文珠眨眨眼楮,「又有人看見你們在一起,這任哲之真有恆心,六年前踫了釘子還不灰心,六年後居然卷土重來,蕙心,是不是這次被他感動了?」

「我能說什麼?香港實在太小了。」雖心不介意。「踫來踫去都是熟人,一點點的小事卻被說成天那麼大,我是那麼容易被感動的嗎?」

文珠盯著她研究了一陣,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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