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坐著,有些人卻急不及待的站起來,秩序尚算良好。一個坐在令剛他們斜前方的中年商賈模樣的男人轉頭對他們微微一笑。
兩人都呆住了,監視他們的人?陳炳權派出了多少人?落這麼重的本,這次要他和外景隊帶多少貨?
等了幾分鐘,頭等艙的機門打開。有旅客站起來,卻被空中小姐阻止。門開處走進三個神色嚴肅的大漢。
「林小姐。」
罷才遞酒給可若的空中小姐站在可若旁邊,用力地點一點頭。可若緊握著令剛的手站起來,彷佛有默契地點點頭。三個大漢一言不發擁著他倆迅速走出機艙。
「甚麼事。」令剛又驚訝又緊張。
可若拍拍大漢,悄悄地指一指剛才跟他們微笑的商賈男人。大漢目光如電的看那男人一眼,那男人立刻色變。
大漢招手,飛機下原來已站滿了人。便裝的、軍裝的,還有荷槍的野戰部隊——野戰部隊?
令剛吃驚意外,一抬頭,看見機場大廈頂上掛著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
台灣?怎麼可能?台灣?他把視線移向可若,她興奮和緊張兼而有之,還有更多的欣慰。
「怎麼回事?」他問。
隨大漢召上的兩人已上飛機把那商賈般中年男人「請」了下來。看情形,顯然一切早經妥善布置,但怎麼可能?
怎麼會?可若用了甚麼方法?
令剛心頭七上八下,亂七八糟,嘆息又慶幸、懷疑又不安、擔心又欣慰,矛盾零亂得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們被帶上一部汽車開走,回頭望望,整架飛機都被荷槍的野戰部隊包圍,所有的旅客一個也不許下來。
他們和商賈似的中年男人被分開兩處,那男人險色陰沉恨恨的盯著令剛,好象想把他吞下肚子。
令剛沒理會他。事已至此,坦然些才對。
「你不怪我吧,令剛。」可若始終握住他的手,輕聲問。
他搖搖頭,又莫名其妙地苦笑。「我下不了決心。或者妳是對的。」他說。
冗長的問話就在機場的隔離房間中進行,令剛是超級巨星,在台灣同樣紅,詢問的人非常客氣,非常優待。他還是告密人呢。
令剛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坦然相告,也說出這幾年完全受制于人的事實。可若並不知內情,但她一直陪著他,給他莫大的精神支持。
「我們已第一時間知會香港,相信他們也采取了同樣行動,」問話的辦事員笑。「因為你們的機智,香港的毒犯全無防備,他們還以為飛機已到東京。」
「我們不知飛機上還有多少他們的人。」
「放心。你們指出那男人會告訴我們一切,」辦事員十足信心。「這是大案,尤其方先生是名人,我們特別慎重。」
「他會怎樣?有罪嗎?」可若問。
「我不能告訴你,我不是司法人員,」那人笑。「但方先生幫助破案,該是有功。」
「我想知道香港方面的消息。」令剛說。
「放心。我們一直有熱線聯絡,一有具體消息,我會告訴你們。」
有另外的辦事員進來。
「行李箱卸下來了,他們很狡滑,但我們也不蠢。有收獲。」他說。
令剛透一口氣,果然,外景隊里藏著陳炳權他們的貨,他們利用他每一次機會。
「你知道嗎?其實反國際販毒組織已開始注意你和你背後的人,」辦事員微笑︰「這次就算你們到了紐約,也不會這麼容易過關」
令剛背脊發涼,不寒而栗。
他以為這是最後一次,想不到竟是可能他後悔一輩子的一次。他若在紐約被捕,不只身敗名裂,恐怕比死更慘。冷汗從他額頭冒出,他惶恐地望著可若。
是她救了他。是她。
「我們已替你們安排住處,接受二十四小時保護,」那人和悅的。「你們絕對安全。」
他們被送到一處住宅,外表看不出甚麼特別,但里面仿如銅牆鐵壁,機關重重。四周還有便衣人員值勤。
屋子里只剩下他們。
「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令剛急切的。「你彷佛神通廣大,妳怎麼做的?」
「很簡單,我寫了張紙條給飛機師。」
「甚麼時候?我怎麼全不知情?」
「記不記得,小女孩在飛機上找你簽名,她給我靈感。」
她慢慢說︰「那時我全無把握又害怕又緊張,第一次去洗手閑時向空姐娶了紙筆,第二次再去時寫的,我請機師飛到台灣,因飛機上有大量毒品。」
「機師相信你,這是你的運氣。」
「我寫得很懇切,而且說明你是超級臣星,被逼做這事,」可若說︰「我是孤注一擲,紐約,東京不能去,香港不能回,我只好選台灣。」
「為甚麼不早告訴我?」
「沒有把握,一點也沒有。機師很可能不相信,我一直擔驚受怕,但不能不做。」她臉上浮起興奮紅暈。「直到那空姐遞給我一杯酒,那是我們約好的暗號。」
他凝望她,又是感激,又是感動又是憐愛,她改變了他的一生。
「你該改行去寫劇本。」
「誰說不是?我的廣告劇本全是自己寫。」
「可若——你想香港那邊會怎樣?」他問。
*_*_*
第一覺醒來,已有香港傳來的消息。
令剛和可若正在吃早餐,雖然行動不自由,身心卻是無比的輕松。令剛那張俊臉上是從未見過的開朗陽光。
「你們一定急于知道的事,」一位斯文但眼中精光四射的男士對他們說︰「香港的消息表示,所有人都一網成擒。」
「所有人?」令剛不相信運氣這麼好。
「你所說的每個重要人士,包括陳炳權。」
令剛,可若對望一眼.興奮莫名。
「你的意思是若我返回香港,應該安全?」令剛問。
「我們保證你在台灣的安全,」那人笑。「至于香港,我們可以幫你聯絡。」
「我們甚麼時候可以回去?」可若問。
「應該很快。」那人想一想。「不過飛機上搜出的毒品,不知道要不要你們作證。」
「需要嗎?是外景隊中搜出,不是我們行李或身上搜出。」可若十分精明仔細。
「是。」那人又笑。「林小姐說得對。破了這件大案你們是最大功臣,我們已將方先生受的牽連減到最小。」
「他從未做過任何犯法的事,他們只不過利用他的名氣掩護,他不該有罪。」可若說。
「是。」那位斯文男人始終笑容可鞠。「這點我們絕對明白,但方先生知道他們的內倩,我們這兒和香港警方都需要方先生協助。」
「報上有他的消息嗎?」可若最關心的只是令剛。
「沒有。我們完全不提方先生的名字,怕先生名氣太大,怕引起社會上不必要的沖激。」
「香港呢?也不公布他的名字?」可若又驚又喜,不能置信。
「我們不知道香港方面會怎麼做,目前為止,沒有公布。」
「令剛——」可若捉住他的手。
令剛心中慚愧、意外、喜悅、內疚交織成難以言喻的情緒,卻也如釋重負。即便他真的說全不在乎,但那名氣得來不易,有血有淚有汗的。
「我想——我做得太遲,」他說︰「如果早些投案,會不會對大家好些。」
「很難說,好不好,也許太早時機未成功,對毒犯的破壞不這麼徹底,不這麼全面性。」
「你很仁慈。」令剛苦笑。
「我們都是你的影迷,希望你以後能拍幾部真正的好戲給大家看。」那人又笑。
拍戲?
令剛沒想過還能再做這工作.他以為可若這次這麼做,對他對陳炳權那伙是兩敗俱傷,玉石俱焚,恐怕連可若心中也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