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周子奕。」他皺眉,有點不耐煩。「你一定要信我.否則你見不到他。」
可若望著這男人,心中七上八下。她想見令剛,但這種形式她不能接受,她不想戲劇跟人生混淆了。
「他在哪里?」她問。
「仍在拍戲,就拍完。」周子奕冷淡的。「我已等了你兩小時。」
「他可以給我一個電話。」
「若他能給你一個電話,他就可以自由來見你。」他冷笑。
「他——不自由。」她吃驚。
「你去還是不去?」他再問。
可若真是矛盾。她怎會不想見令剛呢?但眼前這年輕人給人不舒服的感覺,就像電影里的壞人、爛仔,她能相信他嗎?
「若我想傷害你?還會等到現在嗎?」周子奕像在生氣。「你們大門都不關。」
是。是。他要傷害她易如反掌,她總是粗心大意得忘了關大門。
「等我五分鐘。」
她收拾桌上雜物,還細心地在桌上留張字條給愛咪「我隨周子奕去見方令剛。」若有甚麼事這該是線索吧。
走出公司她不禁笑了,她是不是也開始走進電影里,這麼戲劇化。
*_*_*
周子奕把她送到一處高尚住宅區。
「六樓A,這是門匙,你自己上去。」他把車停在一大廈外。
「那怎麼行?」她嚇了一跳。
「這是令剛的家,現在沒人。」周子奕笑起來。他笑容倒是溫暖的。「等他回來,樓下就有人監視,他不能再出門。」
可若沒有時間再猶豫,因為周子奕的手提電話響起三聲。他說︰「令剛就快到家,你快上去,這是他的暗號。」
可若握著門匙急步上樓。
那是令剛的家,一進門她就可以肯定。簡單、清爽、明朗、沒有豪華的一切,只有一套大大的卡拉OK,他練歌的。
必上房門,她仍心神不定。會不會有人陪令剛上來?
她也心細,不敢開燈,立刻躲進令剛的臥室。她緊張地坐在一張沙發上等待著,期待著,心中忐忑。
怎麼愈來愈像電影情節了?
大約等了十分鐘,她听見大門在響,然後有人進來的腳步聲。她站起來,背靠著牆壁站著,心髒緊張得幾乎停止跳動。
腳步聲是緩慢的,終于來到臥室門外。
門柄慢慢在轉,推開一條縫,借著窗外的燈光,她看見是令剛的影子。
「令剛——」懸著的心落下來,她撲向他。
緊緊的擁抱,糾纏著太多思念的熱吻,無法抑制暴發的烈火,他們在互相之中找到自己。
燈一直沒開,窗簾一直沒拉上,借著外面各種不同依稀的燈光,愈是渴望愈是看不清對方。
他用手不停地撫著她的臉,口中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用他全身的精神傾注于感覺她的存在。然後緊緊地擁著。
「我覺得,我進入了你的戲劇。」她說。
「不論怎樣,能見到你,能擁著你就好。」
「甚麼原因令你不能見我?」
「忙——他們限我時間趕這部戲。」他說。吞進肚里的比講出來的更多。
「今夜是我唯一的休息。」
「那你就該休息。」她輕輕地撫模著他瘦削的身體。「你瘦了好多。」
「我只想見你。可若,你要原諒我的不定時,我——身不由己。」
突然地想起了梁美儀的警告,只想了一想,沒有說出來。她不想破壞這麼好的氣氛。
「你可以給我電話。」
「沒有電話,他們不給。家里電話也切斷。」他苦笑。「我要限時完成工作。」
「電影界是這個樣子的嗎?」
「也許我特別些,因為我紅,能賣埠——」他搖搖頭。「不說這些。你掛住我嗎?」
「我極有信心,你在我心中。」
「可若——」他不知想說甚麼。「會有一天我們能長長久久地相處,永遠在一起。」
她在他懷里點頭。為甚麼不?他們相愛。
星光灑在他們之間,突然間能清晰地互相看見。
他眸中動人之極的光輝里,她看到了一種令她極感動,感動得心碎,想流淚的光芒,那是甚麼?
人們不再相信了的永恆?
永恆?她竟在這一剎那,在他眼中看到。
「你的疤甚麼時候去磨皮?」她愛惜地輕撫他在額頭上的疤痕。
「我不介意,他們說要磨平。也許要等新肉長好些時才行,現在它還太女敕。」
「這麼日以繼夜的工作,你太辛苦。」
「那是的辛苦。每想起有你,甚麼辛苦都忘了,他們答應我——」他停口不說。
「誰答應了你甚麼?」她關心地問。
「不提工作。」他立刻轉題目。「阿奕——周子奕說你搬了家。」
「是。沒辦法通知你,但你總找得到我,公司總在那里。」
「告訴我,你總會在那兒。」
「我總會在那兒。」她想也不想。愛他,要給他信心。
「周子奕是我唯一可信的人,」他說︰「以後,我們靠他聯絡。」
「你豈不等于失去自由?」她說。
「做這一行原是失去自由,像困在籠子里讓人參觀的動物。」
「不要貶低自己,你已非常成功,很少人能及得上你的成就。」
「成就。」他輕輕地笑,一下子就轉開話題。
「回來之前我又累又緊張,拍了三十幾小時的戲,又不知道阿奕接不接到你,進門時心都快跳出來。」
「他們為甚麼要有人在樓下看守你。」
「誰說的?」他呆楞一下。「你沒听說過以前林青霞在台北拍戲時,三組人拿著武士刀搶她的期,那才叫精彩。」
「香港也變了當年的台北?」
「林青霞還告訴我,以前有個黑道人物叫刀疤小蝴蝶甚麼的很保護她,幫她不少。」
「你是在編故事,你認識林青霞?」
「下次有機會你問她。」他笑起來。
兩個人定定地凝視一陣。
「我們這——是不是真的?」他不能置信。
「休息,好嗎?」她的頭枕在他臂上。「明天一早我們都要工作。」
「答應我.永遠等我。」他慎重的。
早晨醒來,令剛已失去蹤跡,浴室有他換下的衣服。燈台上有張紙條。
「我早班。等我。愛我。」
沒有稱呼,沒有簽名,字寫得很孩子氣,像個小學生。可若心甜地笑一笑把紙條放進手袋,匆匆梳洗而去。
這就是他們以後的相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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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到辦公室,愛咪手握若可若勿勿留下的「線索」紙條,壓低聲音說「是不是四十八小時見不到出現就報警?」
怎麼大家的言語行動都愈來愈戲劇化呢?
心情大好,做起事來得心應手,可若策畫的一個廣告被客戶大大贊好。人逢喜事,可若開心地大叫。
「愛咪,中午吃魚生。」
「我寧願加人工。」愛咪笑得曖昧,順手遞上一封信。「私人的。」
幼稚不成熟的字體,可若一把抓在手心。
「小心開心過分,被百萬女影迷在街上追斬。」愛咪說。
「等我五分鐘。」可若返轉身,下意識關上遮不住一切的玻璃門,立刻拆開信封。
「從來怕演感情戲,昨天把對手當成你,一次OK。為甚麼她不是真的你。看見電視里你替我拍的廣告,你彷佛在我身邊。」
但是沒有稱呼沒有簽名,信也無頭無尾,是匆忙中寫的吧?
走在路上,可若輕盈快樂得像跳舞。
「如果把這信公開,你猜會有甚麼後果?」愛咪又笑又搖頭。
「血流成河!」可若居然在大街上旋轉一個圈。
「喂喂喂,三十出頭啦。」
「沒試過,真不知道竟然能好成這樣。」
「甚麼?」愛咪瞪眼。
「戀愛滋味。」
「下個廣告恐怕得加成噸蜜糖。」
「快馬加鞭,愛咪,不要浪費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