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壓力太大,」立刻拒絕。她想到少寧,他會不高興。「我也不是每天煮。」
「哎!來香港最煩的是晚餐,在外面又貴又膩,腸胃受不了。」
「何不找個鐘點女佣做飯?」
「好提議,」他眼楮亮起來。「明天就辦,以後你可以到我那兒吃飯。」
「謝謝。」她不置可否。
「想不想找個地方喝杯東西?」他問。
反正在家也是寂寞無聊,少寧還沒到目的地,不可能有電話,好吧。
見她答應,他跳起來打電話,立刻約許荻,她想阻止也來不及。
三個人在文華酒店見面。
梵爾先為自己做了心理準備,見到許荻十分自然。許荻卻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羞于見朋友般不敢正視她。
「為甚麼不講話?」偉克看看她又看看他,莫名其妙。
「是啊!許荻看來好悶。」她笑。」我——他走了?「許荻說。立刻臉就紅了,好懊惱似的,看來原本他不想問少寧的事,誰知竟月兌口而出,梵爾微笑做答。
「他是誰?誰是他?」不知情的偉克問。
「他——我表哥韋少寧。」許荻不得不說,那神情窘迫極了。
「梵爾認識嗎?以前的朋友?新認識——啊!是你那天不告而別的原因?」偉克恍然。
許荻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就再也不肯說話。偉克傻在那兒,好半天才說。
「我說錯了甚麼?」
「你太多嘴。」
梵爾白他一眼。
「真話嘛,我甚麼都不知道,算我對不起你們,好不好?」偉克嚷著。
「對不起,」許荻風度很好的站起來,離開座位,向洗手間方向走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甚麼生氣?」偉克壓低了聲音問。
「別問,別說,別出聲,甚麼事都沒有。」梵爾保持笑容。
這個時候,她不想扳起臉今氣氛更僵。
十分鐘後,許荻出來,若無其事般坐下。
「今天興致極好,你們陪我喝酒。」他說。抓起灑杯又一飲而盡。
「我陪你,但別喝這麼急,會醉。」偉克說。
「我喜歡醉,醉了很好啊!」許荻臉上浮起酒紅,人變得很興奮。
「不要這樣,你有甚麼心事不妨講出來!」偉克捉住他的手。「我們幫你。」
「心事?我有甚麼心事呢?」他哈哈笑。看來他已不勝酒力。「你告訴我,我有甚麼心事?」梵爾皺起眉頭,非常尷尬。
「看,梵爾生氣了,」許荻十分敏感。「她不高興我們喝酒,為甚麼?喝酒很好啊!」
梵爾吸一口氣,努力排出心中委屈。許荻分明沖著她來。但是她——根本無辜。
「來來來,我陪你回家再喝,喝到天光喝個痛快,好不好?」偉克阻止許荻。
他也看不出情形很不正常。
「不好。我喜歡這裹!」許荻伸手招來侍者。「來一瓶「路易十三」。」
「許荻——」偉克嘆一口氣。「你為難我們。」
「我自己喝酒,關你甚麼事?你看人家梵爾,一句話也沒有,這才是朋友。」許荻提高了聲音,又為自己倒一滿杯。
「別喝了,」偉克阻止。「你已經醉了。」
「再清醒沒有,」他掙扎著把酒倒進嘴裹。「放心,我很有酒品,不會大吵大鬧。」
「你再喝我們就走,不管你了。」偉克漲紅了臉。他看見有人在注視著他們。
「你走,你走,你盡避走,」他毫不在乎。「最好你們都走,誰要你們管我?」
「許荻!」偉克又急又氣。
一只縴柔細長的于放在許荻手上,梵爾靠近他,十分溫柔,十分低聲下氣的說︰
「不要這樣,听我話,好嗎?」
許荻呆怔一下,忽然像泄了氯的皮球,整個人軟倒椅子上;臉上的酒紅也漸漸退去,變得青白。然後雙手捧著臉嗚嗚低泣起來。
偉克驚呆了,完全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梵爾收回自己的手,眉心鎖得緊緊的。
好一陣子,許荻才靜止下來,雙于仍不肯離開臉龐。偉克召侍者付錢,拿著那瓶才喝一杯的「路易十三」,一手扶起許荻,示意梵爾離開。
一路無語,到停車場時,許荻忽然說︰「我能到你家去嗎?」
「好,當然可以!」偉克立刻說。扶著許荻,像捧著天下最名貴的細瓷,怕打碎。「歡迎。」
三個人兩部車,直奔偉克和梵爾的大廈。
梵爾不願就此離開,又不想留下陪他們,猶猶豫豫的也去了偉克的家、
偉克的男人之家比想像中整齊清潔。放下許荻,偉克立刻奔進廚房。
「我為你們煮咖啡。」他說。
客廳裹剩下許荻和梵爾,兩個人都覺得窘迫。許荻到底是極有修養的謙謙君子。
「對不起,我失態。」他低聲說。
「忘掉它,」她展開笑容。「我們是好朋友。」
「你不曾被我嚇怕?」
「怎麼會呢?」她誠懇的。「把不高興的事發泄出來是好事。」
「其實——沒有事,自知不是少寧的對手,忍不住︰就變成那樣,給你看笑話。」
「我喜歡真性情的人,」她吸口氣。「少寧也是好朋友,如此而已。」
他驚訝又意外,沒想到地會這麼說。
「他無疑好吸引人,但我們認識時間太短,對這些事我很慎重。」
偉克端著兩杯香噴噴的咖啡出來。
「听說姜湯可以醒酒,要小要?」
「開玩笑,許荻根本沒醉。」
「還說,剛才嚇得我,」偉克拍著心口。「我最怕在公眾場所失態,男人哦。」
「對不起,」許荻說。「下次不敢。」
「那麼可不可以告訴我,為甚麼?」許荻飛快的看梵爾一眼。
「我這個人很容易情緒波動,一踫酒就是我的死穴,甚麼原因也沒有,」許荻說得很好。「不信,問梵爾。」
「我怎麼知道呢?」梵爾笑得好嫵媚。
「嗨!梵爾,第一次發現你原來這麼漂亮。」偉克突然叫起來。
回到家已十二點,電話錄音在嘟嘟響著。沒有甚麼其他朋友,誰打來的?
「梵爾,去哪裹了,為甚麼不在家等我電話?」低沉帶磁性的聲音帶著絲不滿,帶著絲失望,帶著絲怒意。「你答應等我的,跟誰出去了?不要告訴我是阿荻,他配不起你。你必須等我,不要令我妒忌。我會再打電話來。」
梵爾呆在那兒,又悔又氣又懊惱,為甚麼要出去?錯過了少寧的電話?他在哪兒打來的?他並沒有到歐洲——他說過第一站是羅馬,去羅馬起碼要飛二十小時——坐在床上,盯著電話,希望它隨時響起來,否則她不原諒自己。電話始終沒有再響,到半夜,她已不支的半臥半坐的睡著。
滿心懊惱的回到公司,做甚麼事都不對勁,心思意念早已飛到好遠好遠。這個時候,他該到達目的地了吧?為甚麼還沒電話來?他生氣了?他不再找她?
午餐也不出去吃,等在辦公室里,就怕再錯過。可是沒有電話來。
突然記起許荻的話︰「少寧在世界每一處地方都有女朋友。」妒意一下子涌上來,一發不可收拾。他去會女朋友而忘了—打電話?他們去狂歡嗎?他們——啊啊,簡直不能再想下去,否則她會發瘋。
神思恍惚的連電腦上的字都看小清,與其這樣一事無成,倒不如請半天假回家——猶豫半天,他可會打電話來公司?
真是矛盾為難。最後還是捱到下班才打道回府。
進門第一件是撲向電話,好失望好失望,沒有錄音,他沒有再打來。
從早餓到現在的肚子再也支持不住,她為自己煮碗面,胡亂吃了。
坐在窗前看海景,一邊打開電視驅散屋中冷寂。全身的弦都拉緊,全神貫注在那寂然無聲仿佛沉睡的電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