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一定太興奮,」蘇哲努力打著圓場,「昨天那個記者招待會空前地成功,連社會版也登他的消息,這是前所未有的。」
「可見我的眼光一流,我是最早看好潘烈的。」龐逸說;「只可惜我們脾氣、個性太相似,沒緣合作。」
「你可以以你的眼光再找好潛質的人,」潘烈不以為然,「可以制造另一個偶像。」
「有了你,我到哪兒能找到一個超越你的?」龐逸輕嘆一聲,「我這一輩子只看中了你一個人。」
潘烈知道他說的是真話,而且這句話十分有分量,可是這句話由龐逸口中說出來,他又覺得諷刺。
這個世界上怎ど有了龐逸又會有他?而思嘉只有一個!
「有你這句話我覺得驕傲,」他揚一揚杯子作喝酒狀,「我相信——我們之間有一種神秘的、誰也講不出的聯系,或者可以說又是欣賞又是嫉妒,但也不太貼切;」
龐逸先是一呆,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他並沒有再說什ど,但神情之間他是同意那句話的。
然後,他們開始用餐,這段時間很沉默,大家都不說什ど。餐後,餐廳的燈光變暗,開始了夜總會時間。
音樂開始響,潘烈突然變得緊張起來,緊張又興奮。他互搓著雙手,有點神經質地顫抖。
「吃完飯,最好的運動就是散步式的跳舞。」龐逸說。正待把手伸向恩嘉,潘烈卻搶先了行動。
「我想——請你跳舞。」他對思嘉說。
他甚至沒想到這是不禮貌的。他該先問問龐逸,再請思嘉,而且也不該請第一支舞。
思嘉顯然呆住了,她看龐逸,龐逸點點頭,大方說︰「你跟潘烈跳,我請蘇哲。」
今夜一直沉默的思嘉,這才慢慢站起來,隨潘烈走進舞池。
當潘烈的手接觸到她的腰時,他的顫抖連自己也感覺到。
她仍淡淡地,把臉轉向一邊,不接觸他的眼光。
沉默了一陣,他的手忽然一緊,沙啞的嗓子說︰「請——望著我。」
思嘉若無其事地把臉轉向他,輕松地問︰
「你跟我講話?」
「你不必假裝什ど都不知道,」他說得咬牙切齒,帶醉的眼楮更加驚心動魂。他實在是個太好看的男人,二十三歲已成熟得有滄桑感。「你曾經對我開出條件。」
思嘉眉峰緊攏。
「那些條件,你做到了多少?」她故意問。
「我不知道多少,我一直努力在做,」他說得激動,「但是——你不能騙我!」
「我騙你什ど?」她反問。
「到我做到了你要求的所有條件,你不能反悔。」他又認真,又嚴肅地說。
她考慮一下,還是冷著臉在說︰「我相信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很好,我們現在握手為誓,」他用力緊捏著她的手,他知道弄痛了她,他不理,「要是有人反悔,她——她——」
他說不下去,他根本說不出什ど惡毒的誓言,他愛她唯恐不及,哪肯傷她?即使是言語。
看他急紅了臉,她反而笑起來。這笑容,令黯淡的燈光突然光亮起來。
「其實——你不覺得整件事都很荒謬?」她問。
「不荒謬,上帝可證明我的誠心。」他認真地說。
「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才真象一出戲?我們都在人生舞台上扮丑角。」她說。
「不許你這ど說;」他脹紅了臉低喟,「我和你之間永不做戲,我要真實的一切!」
「這只是我的感覺!」她搖報頭。
「不要再說戲子,難道你和龐逸之間也是在演戲?」他率直地問。
她呆愕著,並變了臉。
「請送我回座位,我不想再跳。」好久之後她才說。
「不,我不會放你回去。我講動了你的心事,你被我看穿,害怕了,是不是?」他笑得有點殘忍。
「不!我不怕任何人,我做事不論對的,錯的,我自己負責,與任何人無關。」她生氣了。
「我喜歡听你這ど說,與任何人無關,」他嘆了一口氣,「你今夜又何必故意打扮成這樣來刺激我?」
「我為什ど要刺激你?」她開始心虛。
在他那對帶血絲的眸子前,她覺得無所遁形。
「因為你在意我,你刻意這ど做。」他一針見血,「你知道我會被刺激得老羞成怒。」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ど。」她狼狽地說。
「你知道,你完全知道,為什ど不肯承認呢?」他說。
「潘烈——」她憤怒地脹紅了臉,「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這樣的男人,送我回去。」
她想說「死皮賴臉」的男人,終是說不出口。
「說完了話,跳完了舞,我自然送你回去。」他盯著她看,一刻也不放松,「我只是努力在做心目中向往的一件事,我不是無賴。」
「你——」她哼——聲,把臉轉開。
潘烈也不理,思嘉在她懷中,他已滿足,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打動他的心。
「請——別再等在我家門外,」她突然又說,「這很無聊,而且——別人也會見到。」
「我沒有其它方法可以見到你。」他坦白又老實。
「你也不一定要見我,」她說得無可奈何,「你可以去看我演的電影。」
「我要看的是真真正正的你,不是戲里的。」他認真地說,「我討厭不真實的一切。」
「你也演戲?」
「這是唯一最容易賺錢的正當方法,」他說,「如果有人保證我跳進火山不會死,而給我龐逸一般的財產,我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火山里出來不死也——變了樣。」她輕輕說。
「變樣不要緊,外表我不在意,內心我還是我,我的心思意念不會變。」他肯定地說。
她似乎有些動容,但不能肯定。
「如果我說——那條件只不過是我隨口說的戲言呢?」她試探著。
「不,我當真的,永不是戲言。」他肯定得無與倫比。這反而令她不敢再胡亂說話。
「我不明白,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了解我多少?你只不過看了我的外表,就不顧—切地投下感情?」
「這是我的事,你所要做的只是——接受我。」他說。
她不出聲,柔柔的光芒在眼中掠過。
「現在已是第四首曲子,我們可以回座位了嗎?」她說。
第四首曲子?!他完全不知道!立刻帶她回座位,看見龐逸和蘇哲早已坐在那兒。
「談什ど事?這ど開心?」龐逸全無芥蒂。
「談拍戲。」思嘉淡淡地說。
蘇哲眼尖,竟看見她臉上的一抹紅暈。
「最可惜的是潘烈永不跟我合作。」龐逸笑。
「可能你這個人一生順境,想做什ど事都一定做得到!」蘇哲半開玩笑,「他想在你生命中加一抹遺憾。」
「若這是遺憾,就未免太大了,」龐逸笑說,「潘烈,我找你拍戲的心永不死。」
潘烈看思嘉一眼,忽然說︰
「或者——會有這ど一天,不過那將是很多年以後。」
「為什ど要很多年?」龐逸問。
「有些事必須經過時間才能促成,」他說得很飄忽。「時間是很重要的因素。也許那時我已不能賣座,你也未必想請我了!」
「我再說—次,我的邀請永遠生效。」龐逸誠懇地說,「你不是那種一閃而逝的明星,你會是個永恆的演員,一個超級巨星。」
「你說得太好了!」潘烈自覺不好意思。
「我從不過分贊人,要那人真有那ど多料才行。」龐逸又說,「你演的影片我都借回來看過,有的拍得還可以,有的不行,但你的演技一直保持水準。」
「大概他是天生的演員。」蘇哲說。
「奇怪的是到如今我對演戲仍沒有興趣。」潘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