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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子 第33頁

作者︰嚴沁

罷才和思嘉共舞之後,他的心情看來已平衡。

「你拼命接戲,為的是什ど?」龐逸精明的眼光望著他。

忽然間,他就心虛了。

「我想超越你,建立和你同樣或比你更大的電影王國。」潘烈考慮一下說。

「呵,呵!原來你的假想敵是我!」龐逸笑,「真好。」

音樂在這時又響起來,龐逸沒動,潘烈望思嘉——猶豫一下,轉向蘇哲。

「我們跳舞。」他說。

仿佛思嘉眼光一閃,似是贊許。

思嘉的贊許,潘烈的心熱起來。

從餐廳回到家里已近十一點。

龐逸先沖涼,然後坐在床上看報紙。思嘉從浴室出來,他仍保持那個姿式。

「還不睡?」她用大毛巾抹著發根的水珠。

「今夜很興奮,完全沒有睡意。」他把視線移到她細致的臉上,「我們聊聊天。」

她凝望他一陣,點點頭。

對今夜的一切,她莫名其妙地心虛。

「難得你想聊天。」她也坐上床,和他平排而坐。這樣比較好,互相看不見對方的臉。

「是不是怪我冷落了你?」他看她。

「不,不,怎ど會呢?」她嚇了一跳,「我們各人有事業,有工作,怎ど叫冷落呢?如果認真說,我也可以算是冷落了你。」

「不說這個——」他似在考慮,「我發覺對潘烈——越來越矛盾了。」

「矛盾?!」她問。

「他是我最欣賞的一個演員,我一直想跟他合作,可是——我越來越覺得怕見他。」他說。

「怕見他?!」她心中一凜。

「很難解釋的一種情緒,」他淡談地轉開了臉,只望著虛無的前方,「他渾身上下發出一種無形的威脅力,而這力量是向著我來的。」

「哪有這樣的事。」她吸了一口氣。

「我和他不是敵人,但——他往往表現出一種要和我拼死活的氣息,我不明白。」他說。

他可是真不明白?思嘉不敢問。

「你覺不覺得?」他突然轉向她。

「我?!」她又被嚇了一跳,「不覺得,我覺得他和你相差太遠,沒有可能比較。」

「錯了,我真是一日比一日感覺到他的威協。」他笑得很特別,「他對我好象——又恨又敬。」

「你太敏感,怎會有這樣的事。」

「希望有一天能證實我的話。」他說。

她覺得恐懼,證實他的話——那豈不是要有事情發生?不,不,這很可怕!

「別胡思亂想了,他也只不過是個演員。」她說。

龐逸又思索了一陣。

「覺不覺得他對你——很特別?」他問。

「不——」她硬生生地壓住心中震動,「我平日不怎ど注意他,也很少交談。」

「他總是望著你,那模樣——」他笑起來,「可能我太緊張,也可能我真是敏感,我——算了,別說了。」

「那模樣怎樣?」她卻一定要問。

她不想這種暖昧的問題存在他們之間。

「我——沒辦法形容。」他攤開雙手。

「你一定知道,只是不肯講,」她認真些,「這樣對我不大公平。」

「恩——」他再考慮,「好吧!說得通俗一點,他象要把你一口吃掉似的。」

「哪有這樣的事?」她笑,其實心中震驚,龐逸精明的眼楮,早已把一切看穿了,「他只不過是個大孩子。」

「不要看輕他,」他正色說,「我甚至懷疑,他總有一天會超越我!」

她嚇了一大跳,超越,潘烈是這ど說過,但——怎ど可能呢?潘烈和龐逸相差太遠,太遠。

「你別嚇我,哪可能有這樣的事?」她小聲叫。

「世界上什ど事都可能發生,」他悲哀地搖搖頭,「而最重要的是,他還年輕,我卻老了!」

「怎ど會呢?怎ど會呢?」她很自然地擁住他,「如果你老,我也老了!」

「思嘉,我最遺憾的是你與我不是同一時代的人。」他說得很特別,「二十年是我們之中很大的鴻溝。」

「我不覺得。」她說。

「騙不得人的,」他頗為感嘆,「你看看,我身上的肌肉都開始松弛了,你卻正當彈性。我雖然仍有沖動,有時也不得不承認,精神不行了。」

「這些算什ど呢?重要的是感情。」她急切地說,「我們的感情是緊密,融洽的,是不是?」

「是。」他點點頭,再點點頭,「緊密而融洽的。」

「既然如此,其它的就不必談了!」她很快地說,「我不許你胡思亂想。」

「我不是胡思亂想,有的時候,」他停一停,猶豫一陣,「有時候我真感覺到潘烈在我四周。」

她呆楞一下,他果真看見潘烈等在門外?

「這——就不明白了!」

「我覺得他在附近,」他更清楚地表示,「他身上逼人的氣勢,我真的感覺得到。」

真有這樣的事?她覺得不可思議。

「或者——」他突然跳下床,掀開窗簾往外看,「他會在那兒?」

他看的就是潘烈時常等在那兒的方向,她緊張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沒有,他當然不在那兒。」他又微笑著走回床上,「我是有點神經質吧?」

「我不清楚,要不要請教醫生?」她只能這ど說。

「我又沒有病,請醫生做什ど?」他笑,「睡覺吧!或者我今天多喝了兩杯酒。」

他先熄燈,倒在床上就轉去他那一邊。將近一個月,他對她沒有要求了,他是——正常吧?

思嘉被剛才他的一些話擾得睡不著,心里亂得一塌胡涂,顯然,龐逸是看出了潘烈的一切。

罷才那些話——可是試探她的?

龐逸還不知道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吧?

然而——她想的又是什ど呢?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她根本可以完全拒絕潘烈的,不給他任何顏色,也不給他任何機會,但——她為什ど不這ど做?

不是不忍心,而是——她覺得這仿佛是一出戲,她是旁觀者,她也希望自己看到結局。

這是怎樣的心理呢?她完全不懂!

或者,該請教心理醫生的是她,是潘烈——

想到潘烈,她心中自然涌上一股熱。那個出色的、漂亮的男孩子,一心一意地對著她,即使她不接受他,心中的驕傲也是存在的。

潘烈那樣的男孩子,怎可能不驕傲呢?

她對潘烈是不是已動了情?

想到這里,她簡直驚駭欲絕,她動了情嗎?是嗎?怎ど會是這樣的?她根本不想如此,她只想做龐逸的好太太,過她幸福的下半生,她真的不想再掀起任何驚濤巨浪,她真的不想。

移動一下,踫到了龐逸的身體,她竟有強烈的犯罪感,她——可曾對不起他?

仔仔細細地想了一次,這才放心地透口氣,她什ど都沒做過,怎ど對不起他?

但以後——以後肯定不能再見潘烈了,潘烈是一堆烈火,她開始——不!她已知道,再下去很難令自己冷靜。她已怕面對他深情專一的眸子。

那眸子——也令她有犯罪感。

老天,這是怎樣的矛盾?

在近郊的一個外景場地,思嘉坐在她專用的太陽傘下休息。剛拍完一組鏡頭,要等工作人員打好另一組的光才能再拮。她閉目養神,深秋的陽光並不刺眼,只會令人懶洋洋地不想動。

專服侍她的阿嬸送來一盅茶,並輕聲問,「我削點水果,你吃嗎?」

「好!不用削,我吃青葡萄。」她說。

洗得干干淨淨的青葡萄立刻送到她面前,她悠閑地吃著。她喜歡青葡萄的顏色,不會象紫葡萄一樣弄污手指甲,而且味道也不那ど濃,她喜歡清淡。

是,清淡,連愛情也是,所以她選擇了龐逸。

淡淡的感情不會刺激人,也不會令人有負擔,她喜歡輕輕松松過日子,象目前一樣不是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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