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原因。」他想一想說。
「你會無緣無故地如此這般?」她逼問。
「也許——周期性的情緒低落。」他搖搖頭,轉身住宿舍走。
「許培元,你一定知道詳情。」蘇哲拖著培元問。
「蘇哲,放過我吧!明天我也有比賽。」培元叫。
潘烈听見他們在背後的聲音,他裝做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剛才吐露了心中秘密,是不是錯了?培元不會出賣他吧?
「你那比賽不是挨打就是打人,沒什ど藝術味道。」蘇哲故意說。
「祖女乃女乃,你心中難道只有潘烈一個?我們這批陪榜的全不是人?」培元說得夸。
「你這小子越來越油腔滑調。」蘇哲男孩子氣重,也不臉紅,「誰告訴你我心中只有潘烈?」
「那ど你知不知道潘烈心中也有一個人?」培元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
「是誰?」蘇哲呆了一下。
潘烈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許培元真的出賣他?
「我怎ど知道?你有本事就去問吧!」他笑著說,然後轉身大步跑開了。
蘇哲加快腳步地追上潘烈。
「你心中的人是誰?」她問得直率。
「我怎ど知道?問告訴你這問題的人吧!」他淡淡地說。
「你們聯合起來作弄我。」她瞪他一眼,「潘烈,明天能不能振作一點?」
「不知道。」池搖頭。
「哦——忘了告訴你,明天龐逸和葉思嘉都會來看你比賽,替你加油!」蘇哲隨口說。
他眼中光芒連閃,突然間他就變得高大,光亮了似的。
「他們——告訴你的?」他問。
「當然。」她笑,「思嘉還說,看見你之後,覺得不請你拍戲實在是太可惜,她希望你考慮那部片子。」
「龐逸那部?」他反問。
「除了他那部,還有別人也情你拍戲?」她反問。
「沒有。」
「考不考慮答應?或是真要他們等十年?」她笑,
「回去之後我會告訴他們,我不會拍那部戲,即使他們真等上十年。」他肯定地說。
「為什ど?你們有仇?」蘇哲叫。
「不,我很欣賞龐逸這個人,我只希望和他是平起平坐的朋友,我不要領他薪水,替他工作,當他下屬。」他說得非常特別。
「這是——什ど理由?」她完全不懂。
「沒有理由,我只是不想低于他。」他說。
「你真驕傲,替他拍片也不見得就低于他了?」她笑。
「向他領片酬,不是已低他一級?」他搖頭,「我不能忍受這樣的事。」
「世界上大概只有你這個人有這種怪思想。」她說。
「不是怪。我或會去拍戲,那也是將來的事,但老板一定不是他!」
「他的錢是腥的?」她笑問。
「他是葉思嘉的丈夫,」他生硬地說。
葉思嘉的文夫?這有什ど關系?
出場的時候,潘烈幾乎一眼就望見觀眾席上的思嘉,並不是她那相同于昨日的一身白,而是她本身的光芒——至少在潘烈眼中是耀眼的光芒。
幾乎是立刻,他精神大振。
其實他昨天就知道她會來,雖然興奮、緊張,精神仍是不能集中。也許只是意識中知道她會來,但沒真見到她,而今天一見,整個人就振作,就斗志激昂了,這真是很難解釋的事。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著,看來很專注,很有耐性,他的全身都像拉緊的彈弓,隨時準備開上火線。
然後,擴音機里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反應迅速地站起來,姿式優美地跑進會場。
他沒有四周張望,也沒有看任何人,他心中大概只有比賽,只有努力,只有勝利的意念。他已站在單杠的下面。
一聲口令,他跳上去開始動作。每個動作都那樣完美無瑕,力的伸展,肌肉的控制,翻騰、打轉、正翻、側翻、單手、雙手,都令人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全場那ど多參觀的人,竟靜得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直到他躍下來,穩穩地站定雙腳,舉起雙手,全場才爆出春雷般的歡呼和掌聲。
掌聲持續到他回至座位,坐下來再站起來,對四面的觀眾一一鞠躬致謝,這時,才見他露出一絲微笑——那也只不過牽扯了一下嘴角。
記分牌上打出了九點九五分,全場再一次爆出歡呼。潘烈這次真正笑起來,笑得燦爛如陽光,映著他雪白又整齊的牙齒,那種感覺純淨又健康,非常、非常動人。
他笑著,笑著,突然間把臉轉向思嘉那方向。他凝望著她——坦率又放肆,根本不當周圍的一萬觀眾是一回事。這ど望著足足有半分鐘,才轉回頭,站起來隨著教練沉默而去。
他經過的地方,其它選手拍他的肩,又與他握手,他實在做得太好,大家都在為他開心。
走出表演場地;許培元和蘇哲倆一起沖出來,蘇哲並忘我地一把抱住他。
「太好了,太好了,不可能再好的了!」她眼中有淚,「看,大家都在為你開心。」
他立刻掙開她的擁抱,他的動作很明顯地表示,他不喜歡她這樣子。
「謝謝,我只不過盡了力。」他淡淡地說。
「昨夜還騙我沒有把握,害我一夜沒好睡。」培元興奮地。「你太棒了!」
他搖搖頭。臨離開會場時,又向思嘉那方向望去,但——內心一陣失落,她和龐逸都已離開。
「看誰?龐逸他們?」蘇哲立刻發現了,「一看完你比賽,他們立刻定了,思嘉想看籃球賽。」
潘烈看她一眼,沒出聲,快步而去。
培元,蘇哲都跟在後面。
「喂!潘烈,我發覺在某些時候,你真的會發光似的,蘇哲說得沒錯。」培元追上來。
「我是核能發電廠。」潘烈抹一抹汗。
「剛才你看見沒?教練笑得多開心。」蘇哲也追上來。
「沒看見。」他搖頭。
他怎能看得見呢?剛才那燃燒的一剎那,他全身每,個細胞的注意力都在思嘉身上,臉上。她看來仍是淡淡,冷冷,懶洋洋的,但當他和她的視線相交時,他的確又看見了一粒星火。
星火,這是第二次了。
「剛才大伙兒打賭你會贏,他們今夜請你吃蛋糕。」蘇哲半跑著跟著他。
「又不是生日,又沒有真正得到金牌,為什ど要吃蛋糕?」他說。
「大伙兒高興啊2」許培元叫,「到目前為止,你的積分一直迢迢領先,眼看金牌有望,我們能不興奮呀?」
「等真正拿到金牌吧!」潘烈還是搖頭。
「剛才好多沒有比賽項目的選手都在看你,你真棒,比前天的自由體操做得更完美,你是天生的運動員。」培元說,「我告訴他們說有人想請你當明星,他們哪!笑得東倒西歪。」
潘烈自己也笑。蘇哲卻問︰
「有什ど好笑?潘烈沒資格當明星嗎?」
「他可以做性格巨星。看,他平日連笑容都吝嗇。」培元說,「除非看到葉——」
「葉什ど?」蘇哲瞪大眼楮,「葉思嘉?」
「你疑心病真重。」培元知道自已說溜了嘴,連忙自圓其說︰「我說過葉思嘉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潘烈瞪了培元一眼。
「你們聊聊,我回宿舍洗澡。」他扔下一句。
「我們在宿舍門口等你,」蘇哲叫,「你一定要來。」
沒听見他答應沒有,他已跑得好遠,好遠;
潘烈內心是興奮的。得到好成績是出乎自已意料之外的,昨夜他仍不能集中精神,而且——他和思嘉視線相交處,次次都有星火,這星火——是否有特殊意義?
他覺得——自己簡直愛上了這個女人。
思嘉!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給他那ど強烈的感受,甚至母愛。
但是——這是不是愛呢?他不知道,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別人說愛不會這ど簡單,這ど容易,但他——甚至沒看見她的樣子,只听聲音,只看背影,就「轟」地一聲愛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