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點重要嗎?」她傲然問。
「足以令你一輩子牽腸掛肚,一輩子的低迥惆悵。」他是認真的。
「成語用得很好啊!」她打趣。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
「你有沒有戀愛過,何征世?」他問。很突然。
「我拒絕了。」她想一想,說︰「世界還沒征服,壯志末酬,談什麼戀愛,何況——」
「何況什麼?」他心急的問。
「天底下值得去愛的男人太少。」她透一口氣。「我犯不著為結婚,為上床而隨便找個男人,我很珍惜自己!」
他眼中閃過一抹特殊的光芒,很特殊。
「你不成熟,何征世。」他說。
「別討論我了,我好奇的是你那個她。」她笑起來。
他眼中的特殊光芒又沉寂了。
「一開始我就知道沒希望的。」他說。
「沒希望還一頭撞過去,你是白痴?」她叫。
「是情不自禁。」他說。
「我的天,這是什麼話?土得在幾十年前的小說里才有的對白。」她哈哈大笑。
「完全是我當時的反應,」他認真的。「我有一種粉身碎骨,萬死不辭之感。」
「好了好了,不想告訴我也不必編排這一個故事來嚇我啦!」她說。
「是真的,征世。」他握住她的手。
她呆楞一下,因為她感受到他的手冰冷而潮濕,他是真的,他沒有開玩笑。
「她是誰?江浪。」職業病又來了。
「殺了我的頭,把我倒吊起來逼問我也不會說,」他的認真與執著令人心折,「但是——相信我,何征世,她是絕對值得的!」
「我現在有點相信,」她還是笑,笑容卻認真多了。「你們來往了多久?」
「兩天!」他吸一口氣說。
「兩天?」她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你開我玩笑!還害我丸乎信以為真,江浪,你好可惡。」
江浪握住她的手,令她再坐下。
「我不是開玩笑,是真的,」他凝定的黑眸有一抹凌厲——不,是驚心動魄的光芒。「兩天有四十八個小時,對我來說,或是——對一段愛情來說,已足夠了。」
「老實說,江浪,我被你弄胡涂了,」她聳聳肩,苦笑。「我們還是換一個話題吧!」
長長的透一口氣,似乎令自己——從一股巨大的壓力下逃出來。
「還是說你比較好。」他極力令自己輕松下來。
「我啊——其實你可以一眼就看完。」她說。
「你一個人住?」他打量房子問。
「不,我收藏了男人,他今夜沒出現而已。」她大笑。
「我想問——什麼原因使你離開美國的家來香港工作?」他有一種關心的探索味道。
他希望能了解她,是嗎?
「那自然不是為逃避感情,」她頑皮的。「在我征服世界以前,起碼要先踏遍世界。」
「香港是你的第一站?」他再問。
「不,我在夏威夷工作了半年,東京九個月,台灣四個月——那兒節奏太慢,我不適合,然後我來香港。」她一口氣說。
「來香港多久了?」他問。
「對不起,才三個多月,」她笑,好象小孩子捉弄了人一般的開心。「我才來了三個多月。」
「你看來對這兒很熟。」他說。
「第一,我喜歡這兒,都是象自己黃面孔的人居多。第二,我的工作。記者是無孔不入的,我到處鑽,所以我熟得快。」
「香港不是治安很不好嗎?」他問。
「我這樣人高馬大的,怕什麼?」她笑。「不少男人當我是同類,我安全得很。」
他搖搖頭,笑了。
「我第一眼看見你時,覺得這個女人真性感!」他是有點捉狹的。
「性感?當然,我不否認性感,」她笑得爽朗。「任何女性都有性感的一面,但要看她如何發揮而已!」
「怎麼正面說,反面說都有理呢?」他搖頭。
「事實啊,女人的性感是自然散發的,不能強裝!」她掠一下頭發。「有些女人就是強裝,穿件露肩露背裝,嬌聲亂笑幾聲,嘴唇似閉非閉,真笑死人,這叫性感?老天!性感。」
「你的話我以為該出自男人之口。」他微笑說。
「不要把男女的界線分得這麼清楚,」她搖搖頭。「男人所說的,女人也能說,不是嗎?」
他感興趣的盯著她。
「你認為性感該是怎麼樣?」他問。
「性感?沒有一定的形態啊,總之美麗動人得自然,不是夸張做作,就行了。」她說︰「所以你說我性感,我一點也不反對,我自然啊!」
「你多大年紀了?」他問得率直。
「放心,你看我,全身肌肉都是結實有彈性的,還沒到要強裝性感的危險年齡,我二十六,還可以性感幾年!」她回答得更直率,直率得可愛。
「你條件這麼好,真沒男人追你?」他眼中隱有笑意。
「追什麼呢?我又不肯跟男人上床,男人們在今天都沒耐性,OK?我不肯,有人肯啊!于是,一二三向後轉。」她拍拍他。「這就是我!」
「你這二十六歲的小女人很有味道!」他笑。
「算了,算了,你還是沉醉在你那段四十八小時轟轟烈烈的愛情里吧,我這小女人只能和你稱兄道弟!」她搖頭又搖手,一本正經得好笑。
「我的愛情一點也不轟烈,沉默得甚至沒有交談。」他有些黯然。
「你卻陷得很深?」她意外的。
「大概我是不屬于這一代的感情,我很執迷不悟,」他無奈。「我的形式——也許上一代得很,但我喜歡。我不需要得到或佔有我享受愛情的滋味和感覺。」
「听來很吸引人,」她望著他。「有嗎?愛情的滋味和感覺?我看到的不是如此。」
「我說過了,這是你的不幸。」他笑。
她想一想,一下子站起來。
「不行,看你講得如此美麗,或者我也該去找我愛情的滋味和感覺!」
「愛情可遇不可求,尋找一輩子也未必有。」他搖搖頭。「愛情是偶遇。」
「看你講話,真不象廣告影片中的你,」她凝視他。「螢光幕上下,相差真有那麼大?」
「你在電視台工作,應該比我更清楚。」他說。
「我做記者,與演戲無關。」她搖頭。
「怎麼把我說成演戲的呢?」他笑起來。「我只不過為一種香煙拍過兩輯廣告影片,如此而已,和演戲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你以前念廣告的?」她問。
「不!數學系。」他說。
她呆愣了半響,忍不住仰天大笑。
「你騙我,你象念數學的人?」她怪叫。「別想騙我,我認識不少念數理的人,那象你這樣?」
「那應該是怎樣?」他反問。
「比較刻板,單調,很沒趣味的一種人,」她想一想。「面對他們,我會悶死。」
「我難道不悶?」江浪問。
「當然不,你很幽默,味道很好?」她頑皮的。
「味道?那是什麼?」他笑了。
「那自然不是數學系出的那種刻板,純理論,亂抽象的人。」她說。
「什麼?我沒听懂,再說一次,」他捉住她的手。「什麼純理論?亂抽象?」
「這是那幾個數學系的朋友自己說的,」她不以為意的笑。「他們說自己所學是這樣的嘛,數學是不是純理論,有許多不可想象的假想?那不是亂抽象?」
「數學到了傷口中變得如此可厭,」他搖頭。「事實上我是數學系的!」
「那真是意外中的意外,」她說︰「你猜我學什麼?」
「嗯——」他故意拖長了聲音。「讓我想想,身材這麼好,你學體育,和紀政同學。」
「你看你,專門胡說八道,」她輕拍他一下。「我學的可是正宗的英國文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