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茹是唯一知情的,她為我安排一切,住在外面,生在外面。不能讓大舅父知道,還有外公外婆,他們會趕我出家門。」
「又不是滔天大罪。」寧兒十分不滿。
「時代不同,那個時候好古老。」
「你是不是再遇到何嘯天的時候就知道是他?」
「我又怎能忘掉他這個人?我嚇得半死,但他卻全不知情,又不像假裝。當初我拒他千里之外,是我嚇得手足無措,我要保護自己。」
誰又想得到,同一個人,第二次又這ど狂熱地愛上她,這是緣訂三生吧?
「你預備一輩子不把這秘密掀開?」
雪曼點點頭,再點點頭。
「我不敢冒險。」她說。
「關于那孩子呢?」寧兒關心地問。
「雪茹幫我努力找尋,無論如何,我想得回孩子,這是我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放暑假時我們一起去新加坡找。」寧兒充滿了希望和信心。「有志者事竟成。」
「不知道她在世上哪一個角落,而且──孩子會不會諒解?願不願意回來?」雪曼黯然。
「先找到再說。天生的血緣關系,她一定會諒解的。」
「但願如此。」雪曼輕輕吐出幾個字。
她慢慢下床,赤著足走出去,那瘦削的背影像一個孤單的幽靈。
「阿姨──」寧兒忘我地叫。沖過去抱著她,心中充滿了澎湃的情緒,她覺得她有責任保護雪曼,幫助雪曼。「你放心,無論如何困難,我一定幫你完成心願。」
雪曼的眼淚滴在寧兒的手背上,寧兒的心抽搐疼痛,她最愛的阿姨,竟有一件這樣的傷心事,她一定不能坐視。「你放心,一切有我。」說這話時,寧兒覺得自己像高大的巨人,充滿信心。
嘯天回來,一下飛機就趕到雪曼家,提著行李氣喘喘地奔進來,把開門的司機嚇一大跳,以為發生了什ど意外。
「雪曼,雪曼,雪曼,」他一口氣奔上樓,停在雪曼的臥室外,「你在里面,是嗎?」
雪曼頗吃驚地開門出來,重新掩上門。
「什ど事?你怎ど這樣急?」
「不不,我只想馬上見到你,我們已一星期沒見面,我想得發瘋。」他目不轉楮,像個傻瓜般地望著她。
她臉上慢慢浮起紅暈,眼中亮起寶石般的光輝,那神情極像一個害羞的少女。
「雪曼──」他忍無可忍地一把擁住她,呼吸也急促起來。
「不要這樣。」她極力掙扎。「放開我。」
「我想我是發瘋了,」他不肯放手,「雪曼,你是不是會下降頭?」
「放開我,嘯天。」她真怕珠姐這個時候會撞來。「先放開我。」
他突然間放手,呆呆望著她。
「你叫我,是不是?剛才你叫我。」他喃喃自語,「我听過這種聲音,我一定听過,你再叫一次,雪曼,求求你再叫一次。」
「發神經。」她驚魂甫走,後退兩步。「你到樓下等我。」
「我以前一定听過你叫我的聲音,就是這樣︰嘯天。要不然夢中听過,上輩子听過。」
雪曼一轉身回到臥室,並關上房門。
「雪曼,你出來。」他急叫。
「樓下等我。你先下樓。」
「我下樓,你馬上下來,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講。」他急得像個孩子。
「你先下去。」心理上,她極保守。嘯天這ど沖上來,即使讓工人們看到,她也不喜歡。
嘯天無可奈何地下樓,一邊頻頻回望。
「你快來。」他叫。
珠姐站在樓梯邊微笑,手中花盤上是茶。
「她不許我上樓。」嘯天指指。
珠姐把他引進客廳坐下。
「少女乃就會下樓。」她說。
雪曼足足等了十分鐘才下來,她先要平復自己的情緒。她知道剛才一剎那嘯天是真情流露不能自已,但她一時接受不來,她含蓄而保守,她有自己的方式。
「你在懲罰我嗎?」他捉住她的手。
她臉又紅,更快地摔開他。
「坐在那兒不許動。」她沉下臉。
他望著她一陣,知道她是認真的,只好遠遠地坐在她對面。
「你真殘忍。」他咬牙切齒。
「請照我的方式,不要工人講閑話。」
他立刻四望,不見珠姐,但難保她的眼楮不在任何一處門縫,他坐端正一些。
「這樣行了?」
「誰去接你?何哲?」
「我坐的士回來,從來不喜歡接接送送,從來都是孤身走我路。」
「唱歌嗎?」她笑了。
「雪曼,我們立刻訂婚,我不能再等,我要名份已定。」他說。
「哪有這ど急?怎ど說起風就是雨?」
「這次旅行我想了很多,我的心七上八落,完全不能穩定,我擔心會失去你。」
「這是什ど話?」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種好怪但好強烈的感覺,我曾經失去過你。」
「又來了,哪有這樣的事?」
「我不騙你。」他是認真的。「我真的有那種感覺,好象割心割肺般痛,整個人像四散了,不再完整,不再是自己。」
「不許再講。」她色變。
「那你答應,我們立刻籌備訂婚,讓我能安心做事,安心做人。」
「你自私,怎ど不替我想想。」
「你有什ど困難?」他愕然。他也天真。
「至少──學森過世滿了周年,而且我不喜歡訂婚。」
「那要怎樣?」他著急。
「我們又不是孩子,訂婚──有什ど意義?如果真的──不如結婚。」她脹紅了臉。
「雪曼──」嘯天驚喜地跳起來。
「坐下。」她用嚴厲的眼神制止他。
「你是說結婚,我沒听錯嗎?」
「我說如果。我說不喜歡訂婚。」
「好好,我懂了。我會耐心等一等,盡最大努力的耐心。謝謝你,雪曼。」
「那天我們在姑姑家吃飯,很開心,陳漢也去了。」她一下子就轉開話題。
「我們家何哲為什ど不去?」
「他為你應酬中東客戶。」
「阿哲做得不錯,將來我就可以退休,把責任交給他。我帶你到全世界走走。」
「你就是想不務正業。」
「做了大半輩子,夠了。」他盯著她看。「以後我的正業是陪你,副業才是做生意。」
「我們請姑姑和諾宜來吃餐飯,我很想你認識她,很特別的一個女人,好品味好氣質。」
「除了你還有另一個這樣的女人?」
「別想討好我,我和她是不能比的,她像皓月當空,我只配做小星星。」
「你太抬舉她,哪有那樣的女人?不過倒引起我的好奇心。」
「我請她來家里,我親自下廚。」雪曼很興奮。「請陳漢、何哲、諾宜甚至林士軒都來,熱鬧一點。」
「我做男主人。」
「又胡鬧。媽媽比較嚴肅,你不要在她面前亂開玩笑,我怕她不喜歡。」
「這倒像阿哲、阿杰的媽媽,她令我只有敬畏,沒有愛。」
「這是你風流花心的理由?」
「我真的不風流也不花心,女朋友來來去去那幾個,從二十歲到如今,不但和她們保持友誼,而且和她們的丈夫也成了好朋友。其實我是很專一情長的。」
「我看未必,你總負過人。」她故意說。
「沒有。」她想一想,「我也不知道。我時常有奇怪又陌生的感覺,好象對你的似曾相識,對你那種曾經失去,我不知道。我有時弄不清楚是前世或今生的。」
雪茹從新加坡打電話來,說查到了領養雪曼小女兒的夫婦現居澳洲,但不知詳細地址,繼續請人再追查。
雪曼興奮得兩天睡不著覺,從渺茫中燃起一線希望,是命運之神恩待她吧?
「有了地址我陪你去一趟。」寧兒說。
「讓雪茹也去,人多一點膽子壯些。」
「又不是去打架搶人。」寧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