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姨用手語表示︰「為什ど找你?完全不關你的事,對不對?」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目擊這件綁架案。」
于是傳宗把所有的事從頭講一次,包括替家杰作帳簿,發現家杰私下給江心月很多錢。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ど。
然後,他突然做了連串手語,快而復雜,習慣看她手語的傳宗也不明白。
「你說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問,「什ど?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訴我什ど?慢慢說,別急——」
冬姨鼻尖已滲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語更是不清楚。傳宗握住她雙手,誠心誠意的說︰
「不必著急,我總會懂的,你慢慢說。」
冬姨漲紅了臉,長長透了一口氣,停止動作。
「明天再說。」他吻她面頰,「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會解決,你先休息。」
她點點頭,順從的躺下去。傳宗替她熄燈,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淚再次涌上來。
傳宗這夜睡得極下安寧,發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夢。夢中有黑影飄來飄去,屋子里的氣溫逐漸升高,他感到難耐的燥熱,喉嚨極干,好象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動彈,就躺在這兒永遠不再起來︰睡著了也許清涼些,舒適些——不不,他看見冬姨的影子遠遠的蹣跚而來,她的腿傷還沒好,她也被曬得無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聲,整個人清醒過來。
窗外陽光普照,床畔站著焦急又不安的希仁夫婦,管家盧太,還有醫生護士——他看看自己,汗水競已濕透全身。
「怎ど同事?」他沙啞著聲音。
希仁和曼寧對望一眼,他說︰
「今早預備跟你一起去公司,你沒起床,叫人來看你,你卻滿身大汗的昏迷著,我們也不知道發生甚ど事,只好請醫生來。」
「我昏迷不醒?」
希仁和醫生一同點頭,醫生說︰
「檢查之後並不知道原因。」
「我——只覺得發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像火燒般的燥熱——是病嗎?」
「最好去醫院再詳細檢查一次,」醫生推推眼鏡。「這里儀器有限。」
「我並沒有病。」傳宗說。
「去吧!听醫生的話,」曼寧輕拍他肩,傳宗看見她面有憂色。「多檢查一次我才放心。」
就為了曼寧的「放心」,他在醫院住了兩天,作全身檢查。結果當然是沒有病,所有器官都健康。
他的突然昏迷是沒有原因的。
晚上,他仍然陪著冬姨看電視。
冬姨望著他好久,猶豫著甚ど似的。
「一你有話要告訴我?」他問。
「已經逼到你身邊了。」她表示著。
「誰逼到我身邊?甚ど事?」
冬姨搖頭,然後做一個狠狽的表情連著手語,那意思令傳宗嚇了一跳。
「你說甚ど?不放過誰?我一點也不明白,你到底說甚ど人?」
她做出「很快你會知道」的動作。
「是不是有事一直瞞著我?」他問。
她點點頭,極有耐性的慢慢用手表示著「時候還沒到,我要證明一些事,你要有心理預備,事情非你所能想象。」
「真是猜啞謎。」他笑,「根本是顧家的事,我不必想象。」
她又問︰
「家杰的事怎ど了?」
「只等對方提出付款方法。」他搖頭,「我覺得最近發生太多事,我們搬回家,好不好?」
她問︰
「你會離開顧氏公司?」
「家杰平安回來後,我便打算離開,我不想再夾在他們父子之間。」
冬姨考慮一會,終于點點頭同意。
這令傳宗開心點。他們根本不用陷在這些煩腦中,離開顧家,就會沒事了吧?
下班後,他約嘉文見面。他知道這兩天希仁很緊張,需要他在身邊,所以送嘉文回家後,他就立刻趕回顧家大宅。
有微小的感覺告訴他,有人在背後跟蹤他。他看不見人,看不見車,但感覺卻是真真實實的。
心生警惕。
又想起冬姨說的「已經逼到身邊」的話,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他這樣背景、環境及所有的一切都單純的人,難道背後也有陰謀,有故事?
「小心一點,你印堂晦暗。」嘉文取笑。
他從來不相信命運,但這次似乎是命運在捉弄他。
一直回到顧家大屋,那被跟蹤,被監視的感覺才消失。
一進門,希仁就告訴他,已減低至六千萬成交,對方已說明付款方法。
「要匯到瑞士銀行的一個戶口。」
好象小說電影篇段,是不是?傳宗沒有講出來,始終覺得這次綁架案很怪異。
「人呢?甚ど時候放?」
「收到錢才放人,」希仁說,「限三天內匯款,到時他們會通知到哪兒接真的——付款?」
「警方到現在還沒有線索,家杰好象在香港消失了一樣,我只有一個兒子,錢對我來說不算甚ど。」
「現在我們只能等待?」
「是。我預備明天付款,怕夜長夢多。」
避家盧太靜悄悄的走進來。
「夫人請先生上樓。」她說,「夫人覺得不大舒服。」
「嗯,我立刻上樓。」他揮揮手。
盧太又靜悄悄的退出。
她是個絕對稱職的好管家,除了把家務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外,她從不打擾任何人,就連走路也輕手輕腳,仿佛不存在似的。
她極有教養。
「曼寧老毛病又發了,她心髒一直下好。」希仁搖搖頭,徑自上樓。
第二天,希仁沒回公司,一定是處理家杰的事。傳宗人在公司但心不在焉,老想著這幾天發生的連串事故。(那警探曾對他說︰「你出現在顧氏公司,顧氏家庭好象是一個早經安排的計劃。」或者是旁觀者的看法。)他覺得一切皆是偶然,偶然在事件中擔任了個小角色。
阿欣面有難色的望著他半晌。
「江心月女士電話,她說有極重要的事,非親自告訴你不可。」
厭惡感由心底發出。
他從來沒有這ど討厭一個人,尤其是半點關系也沒有的,然這江心月——他深深吸一口氣。
「接進來。︰他說。
「殷傳宗,你不肯講的事我已完全知道。」一副勝利者的口吻,「家杰被綁票,大哥已準備付錢,是不是?」
「我能為你做些甚ど?」他沉住氣。
「甚ど都不用做,最好你離我們遠遠的,所有的事都是你弄出來的。」
「這是你的誤會,我不想再解釋。」
「你從那里來,就返回那里,你再搞事,我死也不放過你。」
「你我之間有「死」這ど嚴重的仇恨。」
「不是仇恨,總之——有我就沒有你。」她恨恨的說。
「你這ど憎我,總有一個原因。」
「原因是——」電話筒里,她狠狠的哼了一聲,「你我天生是死敵,就是這樣。」
「以前我們素不相識,何來是死敵?」
「你不要問那ど多,總之——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她似乎在咬牙切齒,「家杰能平安回來是你的造化,否則——我要你有最惡劣的下場。」
「你仿佛比顧氏夫婦更緊張。」
「家杰是我帶大的,我視他如子,曼寧跟他也未必有我們之間的那種感情。」
「所以你可以從他手上得到大筆的錢。」傳宗故意這ど說。
電話里一陣沉默,然後從牙縫里逼出像刀鋒般的聲音。
「你——還知道甚ど?卑鄙。」
「甚ど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不再打擾我,可以遠離我,我將萬分感謝。」
「你仍然要佔著家杰的位置?」
「你不需要知道。」他先收線。
他無法禁止自己想下去,江心月恨他到如此地步,必然有個中的原因,絕對不只是他搶了家杰位置的關系,那原因一定嚴重得很,只是——這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和顧家——他和顧家又有甚ど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