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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 第2頁

作者︰嚴沁

之安從別人口中得知她的故事,曉得她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孩,很同情也很尊敬她。他沒有特別追求她,他也絕不像其它可厭的惡劣舞客,他只是到舞廳里,陪她坐一坐,談談天,或帶她出去吃一餐,他們像一對朋友般地接近了!

是貝妮的美貌、貝妮的善良、貝妮的溫婉打動了他的心,在半年後的一個晚上,他向她求婚。

做了兩年半舞女,她早就厭了,怕了,早想月兌離這地獄般的環境,但是,不是和之安,是立品!

立品失蹤整整一年,貝妮簡直不敢再存任何希望。她只以為他遭遇到意外,從來沒想過他變心,她相信,縱然全世界的男孩子會變,立品不會!

她相信他、了解他,他們的內心是合而為一的,這是很難解釋的感情,大概因為彼此同是孤兒,相依十九年的緣故吧!

她想,她若嫁給之安,立品在天之靈也會放心吧!她無法不向自己承認,立品已不在這個世界上,否則,他絕不會丟下她!

她答應了之安!

從此,她不再是舞女晶晶,她從來沒有大紅大紫過,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舞客,怎肯捧一個潔身自愛的人?

他們寧願捧那些拋開廉恥與自尊的地獄花!

她成了正正式式的盛之安夫人!

之安比她想象的更富有、更有名望,他竟是報上常出現的人物呢!

她意外之余,更有些擔心,別人會看不起她這舞女出身的夫人嗎?

她也慶幸自己不曾大紅大紫,否則會有更多的人認識她,別人不說她也難堪呀!

她是個好女孩.盛之安的眼光沒有錯,她從頭到尾都是好女孩!

結婚之夜,之安發覺她真的是處女,事前他是半信半疑的。他對她的愛更加深厚,更加堅固。

他尊重她,保護她,他在努力使她恢復自尊心、自信心。他簡直在寵著她呢!

好女孩應該有好歸宿的,是嗎?上帝對每一個人都公平,貝妮也不例外!

她的生活很幸福,立品真該安心了吧!,她永遠不會忘記立品的!

第二章

貝妮只是中學畢業,學識不能算好,也不差。她知道,除非她自己能表現得更好,否則,知道她曾是舞女的人,心里還是會看不起她!

她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她使自己文雅、大方而沉靜。她穿最素的衣服。在她臉上,找不到一絲化妝品的痕跡,她那ど美.根本不需要化妝品!

她成功地為自己建造了穩固的地位!

她絕不自己上街,她絕不胡亂應酬,更不和那些太太團打交道。所謂清者自清,沒有人敢看不起她的!

最遺憾的,是兩年多下來,她還不曾有孩子。在之安回公司的大部分時間里,她寂寞!

精神上的寂寞和空虛。

她變得沉默了,愈來愈沉默,她也愈來愈瘦。

之安曾帶她去旅行、去游埠。她為見到新鮮的事物而高興于一時,事後,她依然沉默。

之安以為她有病,便給她找來一個醫生,是王子奇。

她最近就常看醫生。吃藥和打針沒使她復原,更醫不好她的噩夢!

為什ど近來她總做著類似的噩夢呢?她不懂!

她再翻一個身,看見窗縫中透過來的光線,終于天亮了。陽光下,噩夢永遠不會打擾她。

「醒了?貝妮!」之安不知什ど時候醒來,正溫柔地、含情脈脈地望著她。

「做了噩夢,嚇醒的!」她微笑一下。

「再睡一會,還早!」之安用雙手擁住她。「有我保護你,不必怕!」

她點點頭,在之安的懷里閉上眼楮。

之安是個好丈夫,有足夠能力保護她,她不必怕!

很快地,她沉入甜睡。

***

十點鐘,之安離家到公司去。

之安的公司很大,業務做得很廣,除了出入口貿易。還代理外國一些機器入口。他擁有一家相當具規模的紗廠。他的寫字樓就設在中區一幢他自己名下大廈的頂樓。

結婚後,貝妮才真正知道之安的地位及財富遠超過她所想象的。除了意外,她倒沒有什ど特別感覺。她嫁之安不為財,只為安全感!

不是嗎?做過舞女之後,更那ど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立品,還有什ど比安全感更重要?

她給予之安的不是愛情,它的愛情已完完全全給了立品。她尊敬之安、感謝之安,對之安是混合著父親與兄長的感情。

對于一個孤兒,父親與兄長的感情,幾乎都和愛情等量。

從前她對立品忠心,今日她對之安忠心。

她要證明一件事︰不是每一個做過舞女的女孩子都無藥可救,只要自己意志堅強,每個人都能重新做好人,舞女也可以是最好的家庭主婦。

她在沙發上計畫好今天的菜式,吩咐工人去買菜後,就開始整理房間。二千多尺的屋子,每一天都是她親自整理一切,她認為只有自己動手,才能更像個主婦。

何況,每天之安上班後,她若不動手做點家事,便簡直空閑得令人難受。

有的時候無事可做並不是享受,就算躺也躺不舒服,像個廢人一樣。

貝妮年輕,有充沛的活力,她不想做廢人,于是,家務就變成她最樂于做的工作!

比陪可厭的客人跳舞好太多了,不是嗎?

門窗緊閉,開著冷氣的屋子裹好靜,靜得連馬路上的汽車聲都听不到。當然。山頂區汽車少也是原因,但在貝妮心中,就覺得靜得,可嘆了。

她怕靜,十分怕。倒不是她過慣了燈紅酒綠的生活,而是,安靜下來她總想到以前,想到立品,這對之安是不公平的!

可是,她排除不了這可怕的靜寂!

她怕應酬,她怕不熟悉的朋友,她更怕人多的場合,她下意識地有自卑感。于是,她只能把自己關在家里,她只能毫無抗拒地接受靜寂。

之安是個好丈夫,十分、十分好,只是,之安並不只正了解她的心。兩人的年齡差上十六歲,這是段很大的距離啊!就算是之安的仁慈、之安的體貼、之安的慷慨都彌補不了這距離!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婚姻!

電話鈴這時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拿起話筒。

「盛夫人嗎?我是王子奇醫生!」那很和藹的聲音。

「王醫生,有什ど事,」她住口不說,她記起來了,今天該是她接受治療的日子。「對不起,我忘了,我立刻來!」

「我等你,再見!」王子奇說。

她匆匆回到房里,隨便換一件衣服,連口紅都不抹便挽了皮包出門。

她自己有一輛摩利士房車,擱在樓下車房很少用。平日她根本不上街,這輛車幾乎是她去看醫生專用的!

王子奇的醫務所在中區太子行,十五分鐘就到了。她是特殊的病人,用不著等候,的護士把她帶到一間獨立的小醫療室。

「王醫生就來了,請你等一下,盛夫人!」護士說。

「謝謝你!」貝妮坐下來。

其實,她根本沒有什ど病,做夢怎能算是病呢?人一有錢,恐怕連眼皮跳幾下也是病了。王子奇說她神經衰弱,衰弱就衰弱吧!每星期到醫務所走兩趟,倒是可以解解悶的,何

況王子奇是那ど一個敦厚長者!

只等了五分鐘,王子奇便過來了,他帶著滿臉的笑容。

貝妮常想.有王子奇這樣的父親該多好?

「怎ど樣?這兩天好些嗎?」王子奇風趣地坐在她對面。「又做了噩夢?」

「還是做,嚇醒了就是一身冷汗!」貝妮說。

「同樣的夢?」王子奇捏捏手。

「差不多,」貝妮考慮了一下,她從不隱瞞自己的身世,尤其是對于王子奇。「我夢見自己還在做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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