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我是雷先生的未婚妻。」思曼吸一口氣,勇敢的。「我們今夜聚在一起原是談婚嫁之事。」
警官恍然,示意思曼坐到他旁邊。子樵母親,子樵,思奕都關心的圍上去,听思曼慢慢的訴說經過。
「你們——真不知道她不正常?」听完後警官問。
「若是知道——」思曼看子樵一眼。「真話,我怕沒有跟露莎琳見面的勇氣。」
露莎琳被送進了精神療養院,殺人之後她已不認得任何人,包括她自己。自然,往日的情情怨怨再也不能擾亂她。她看起來並不痴呆,仍然會講話會笑,會瞪眼發脾氣。而且永遠重復那句話︰「我不要看醫生,看見醫生我要殺了他!」
也許這殺人案還是要開庭的,卻絕對不是目前的事。露莎琳那樣兒怎樣上法庭呢?
子樵母親頗受刺激,早已回美國。子樵仍然在香港工作,整個人瘦了,憔悴了不少。他一直有份自責,所以變得更加沉默,不敢輕易發言。
他和思曼的婚事是雙方家長同意的,也算是訂了下來。可是日子呢?卻沒有人再提。
思曼已辭去工作,目前這情形下,她不便再見傅堯,兩個人都會尷尬。
對于工作慣了的思曼,一旦靜下來非常不習慣,每日無所事事的日子太難捱了。子樵又沒時間,晚上縱使見了面也沒什?話好說。
她覺得很悶,很悶,四周的空氣仿佛凝結,她深深呼吸也不能舒暢。這種日子還能捱多久呢?
那天,是星期六子樵接到通知,法庭無限期的擱置那件案子的開審期,直到醫生證明露莎琳復原為止。
子樵到方家吃午飯,他很認真的說︰
「我想去看看她。」
「可要我陪你去?」思曼問。
他搖搖頭,再搖搖頭,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
飯後他獨自走了。說好了三點鐘之前一定趕回來,可是四點鐘了,他一點消息也沒有。
思曼開始擔心。
自從「殺人」事件發生後,思曼心中就有陰影,沒有安全感,覺得意外隨時隨地都可以發生。
她在露台上等了一段長時間,樓下連汽車都沒幾輛經過。嘆一口氣,突然,她想到一個地方,子樵會不會去了那兒?
匆匆換衣服趕去。就算找不到子樵回來也不過一個鐘頭,她不擔心錯過他。
西貢還是老樣子。這一年多來地產市道不好,也沒什?新屋子再蓋起來,原有的幾幢仍疏落的屹立在海灘之上。
五點鐘,天色有點灰,沒有陽光,所以天黑得比較早吧!沿著石梯下去,沙灘上也是冷冷清清,人影也不多見一個。
思曼慢慢的向前走著,就象第一次隨公司同事來燒烤旅行一樣。
丙然,她看見一條小舟,在淺海處飄飄蕩蕩的。卷起褲腳走向前,看見躺在小舟上凝目望天的子樵。果然他在這兒。一顆懸著的心才慢慢歸位。
凝望他一陣,又慢慢退回沙灘,默默坐在那兒。她不想打擾他,只要證實他在這兒,她就放心了。
時間悄悄從身邊溜走,暮色四合,天色更暗。
小舟上的人坐起來,看一眼思曼,緩緩走過來,也沉默的坐在她身邊。
兩個人都不講話,氣氛卻是融洽的、溫柔的。
「怎?知道我在這兒?」他先問。
她淡淡一笑,並不回答。
「我大概注定一生要背重擔,心里總是放不下。」他又說。
「她好嗎?」
「相信永遠都會這樣子。」他默然。「她這情形相信一輩子也難改變。」
「她這樣未嘗不是快樂。」
「我該負大部分責任。」他還是自責。
「現在不是研究誰負責任的事,子樵,你不該一輩子被心魔抓牢。」
「心魔?」
「你的自責。」她說︰‘露莎琳的事,大部分她該自負責任,你被她折磨得不夠嗎?」
「我不知道她有病,她不正常。」
「事已至此,你想怎樣呢?自責一輩子?我看也于事無補。」她說。
「話雖這?說,我還是扔不開。」他痛苦的。「她看來與常人無異,只是不再認識我。在以前我是求之不得,希望她眾不在我面前出現。現在——我很難過,我不能不內疚,她的病確因我而起。」
她沉默著。
「我曾對女人失去信心,直到遇見你。你和她可以說全然不同的兩個人,你就是我心中希望的那個女人,我以為永遠找不到了,你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他又說︰「我曾掙扎得很厲害,我知道她並不肯放過我,我並不知道她有病——我回美國還是遠遠的避開她,心中每天每時每分每秒想的還是你,一點辦法也沒有,我只好回來。回來之後又不敢正式見你,只躲在你四周,看你一眼也覺心足,我不想帶任何麻煩給你——我知道她不會放過我——她果然來了,事情弄得這?糟。」
他看來矛盾,又那?痛苦。
「我希望我能幫到你。」思曼吸一口氣說。
「思曼——」他欲語義止
她了解的微笑,慢慢站起來。
「我回去了,不打擾你。」
「思曼——請別怪我。」他凝望她。
她搖搖頭,微笑一下,在暮色中漸漸遠去。看得出來她並非很願意走,她有份無奈。
或者這就叫緣分。
他們之間有緣無分,再怎?努力也沒有用,即使他去而復返,他們最終必分開。
她很唏噓,這就是屬于她的愛情、每每只差最後一步。看來子樵不會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她回家,剛趕得及吃晚飯。她看來神色平常,平靜,象一點事也沒有發生過。
「子樵呢?」母親只這?問過一句。
「他有事。」她還是淡淡的。
于是誰都不再提子樵。露莎琳已住在醫院,誰都認為他們大事已定,還能有什?變化?
子樵和她都是重感情的人,這是他們的缺點,善良也是。大概這輩子他們注定吃苦。
她裝得若無其事的看了一陣電視,九點鐘才沖涼回房。回房也是寂寞,也是心緒不寧,但她不能忍受被父母兄妹看出來。
她是那樣了解子樵,那?,等他辦完一切事離開之後,她才向大家解釋吧!
明天開始留意報紙,再找一份工作。當然;可能不會再象傅堯父親的公司那般受重視,但以她的能力和努力,相信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居然睡得很平靜。
早晨起來第一件事是買「南華早報」,找工作該積極。當天就打出幾封求職信,她對自己很有信心。
三天之後就有電話約見面,幾乎是一見就成,幾家公司都有誠意請她。現在就看她的決定。
晚上,傅堯的電話來了。
「你在找工作?」第一句話就這?問。「你那份一輩子的主婦職業呢?」
「象一個夢。」她苦笑。听到傅堯的聲音還是開心的。「怎知我在找工作。」
「香港太小,幾家公司都傳出來找到理想人選,我再一查,當然水落石出了。」他說。
「香港的確小。」
「回來公司。我們永遠虛位以待。」他說。听得出來他另有深意。
「非常感謝。但——請讓我做一次好馬。」她笑。「我想吸一點新鮮空氣。」
他沉默一陣,然後說︰
「發生了什?事?」
「我們之間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我和他。你可看見報上前一陣女人殺的士司機的事?」
「有什?關系?」
「是他的前妻。」她極坦白。
「啊——對不起。」他非常不好意思。「我太多事了。」
「我不介意。事情發生是人力無法挽回的,宿命論者可以說命中注定,我並不抱怨。」
「但是——他有必要這?做嗎?」他問。他是指子樵會離開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