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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岸 第43頁

作者︰嚴沁

小勤鼠書巢LuoHuiJun掃描校對

第十二章

凌晨一時子樵仍未返,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事?」才回家不久的思奕問。「怎?大家都不講話呢?」

子樵母親憂形于色。思曼再也坐不住的走來走去,又到露台上去張望。方氏夫婦也陪著子樵母親。思朗再也忍不住的把經過情形告訴思奕。

「我出去找他。」思奕起來。「坐在家里干等不是辦法。我去文華酒店。」

「再等一陣。」子樵母親極度不安,卻強自鎮定。「他們不會在酒店,子樵——應該有消息來,他有分寸。」

思奕只好坐下來。知子莫若母,子樵母親的話有道理。

又等了一陣,還是沒有消息。屋子里每個人都不出聲,空氣沉悶得令人要發瘋。

「我看還是——」思奕沒說完,電話鈴忽然大響起來,把每一個神經已拉緊的人都嚇了一跳。

「我來听。」思朗跳起,手抓電話。「喂——誰?我是思朗——子樵,嗯,是——啊——」

思朗的話停住,臉也變得剎白,手也顫抖起來。

「怎——怎?會?怎?——可能?不——不——」,突然間她哭起來,電話扔在地上。

「怎樣了?」思曼動作快得出奇,立刻再拾起電話。「子樵,發生了什?事?」

只見她一邊點頭,一邊「嗯」著答應,血色開始從她臉上褪去,她蒼白得可怕。最後,她收線。

「發生了什?事?」每個人都站起來,圍在她四周,思朗也停止了哭泣,怔怔的望著思曼。

「出事了。」思曼深深吸一口氣,還不自禁的打個冷戰。她聲音沉重,顫抖。「露莎琳——被警察局拘留,她——殺了人。」

「什??!」方太太尖叫起來,軟軟倒在沙發上。

一時之間場面混亂起來,又叫又喊,拿冷毛巾的,拿白花油的。只有子樵母親在那兒垂淚。

「伯母——請放心,子樵沒事。」思曼安慰著。

「我知道會出事,我知道會出事——」子樵母親喃喃自語。「子樵——這半輩子真是受夠了。」

「伯母——我要去警察局看看,你可要同去?」思曼放柔了聲音問。

「已經出事,還怎能挽回呢?」她又說。仿佛不知道思曼在一邊講話。「怎能挽回呢?」

「伯母——」

「媽媽醒了,」思朗叫起來。「媽,你什?地方不舒服?你該上床休息了。」

「子樵怎樣?」方太太還是關心。「思奕,快帶思曼去警察局看看。」

「是。」

「我也去。」思朗叫。

「你最好在家陪著爸和媽媽,我不想另生事端。」思奕認真的說︰「這個時候誰都不能發小孩子脾氣。」

「好。」思朗咽一口氣,無可奈何的答應。

「我們走。」思奕扶起子樵母親。「我們會打電話回來。」

「等一等,思曼。」方先生叫住她。「露莎琳殺了什?人?是死亡?或只受傷?」

「死亡。」思曼猶豫一下,才慢慢說︰「她殺的是載她回酒店的司機。」

「怎?會這樣?」思朗赫然。「人家與她又沒有仇很。」

「她當那司機是醫生。」思曼匆匆往外走。「詳情等我們回來才說,你們先休息。」

「隨時打電話回來。這個時候,怎?睡得著呢?」母親嘆一口氣。

幾個鐘頭之間的改變太大了,剛才還話生生的人現在竟一死一變殺人犯,世界上的事怎?有道理可講呢?

思奕把車開得飛快,好在沒警察,否則已抄了十次牌。趕到警局才用了六分鐘。

子樵頹然坐在一間辦公室里。思曼他們進去時,不見露莎琳。

「她呢?」子樵母親顫聲問,她表現得相當理智,到現在似未落一滴眼淚。

「在問話室。有心理醫生來,還有律師。」

「事情——怎?發生的。」思曼問。

子樵的視線始終在一個沒有焦點的方向浮游,他沒有看任何一個人。

「我不知道——誰知道呢?」他掩著臉,聲音嗚咽著。「我看見她乘那輛的士在搖擺,在之字形的亂走,後來撞在鐵欄上。我知道出事了,但不知道是什?,等我追上去,那的士已停在路邊時,我看見的是一幅恐怖的圖畫。我不知道,事情怎?會這樣呢?」

「是——怎樣?」思奕鼓起勇氣問。

「司機的頭頂上插著一把刀,只看見刀柄,刀是從背後刺上去的,司機血流滿面,臉上神情痛苦,猙獰——仿佛地獄的景色——我嚇呆了,耳朵里只有她——她——露莎琳瘋狂的笑聲。于是我也下意識的怪叫,一直叫到警察來到。」

「露莎琳——現在怎樣?」思曼問。很關心的。

「她見警察來,漸漸就平靜了。警察問什?她都會答,她說——她殺了一個壞醫生。」子樵說。

「你呢?」子樵母親難受的問。

「她望著我笑,仿佛不認得我了。」子樵雙手插進頭發里。「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會殺人呢?那個人——那個人——多無辜?」

他垂下頭,哭出了聲音。

「子樵,不關你事。」思奕用雙手抱住他的肩。「只是一次意外,誰也不想這種事發生,對不對?而且你也知道,露莎琳不正常。」

「就是知道她不正常,才不該讓她單獨走。」子樵痛苦極了。「我們不知道她仇恨醫生,真的,她從來沒表示過——」

「現在——只能努力于善後的事。」思奕說。

「誰讓她知道我在香港呢?誰讓她來找我?」子樵叫。

思奕一窒,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

子樵這?說,似乎思朗和思奕是罪魁禍首了,是他們打電報去美國的,但——誰知道電話是露莎琳听的?誰知道她又不大正常呢?

「事情是注定的。」子樵母親冷靜又認真的。「誰都不要自怨自責。因為誰都不想事情發生。那天是思朗的電話來,正巧露莎琳在我們家,正巧她听電話,我搶過來已來不及,她們互相已說了一大堆話。真的,我認為——一切是天意,凡事都是命中注定,逃不了的。」

「剛才——我們不該那樣刺激她——」子樵喃喃說。

「錯了。她令你痛苦了幾年,甚至萬念俱灰的想放逐自己。她那種蠻不講理,咄咄逼人法,遲早出事——。」

「不。媽媽。她原來不正常得厲害。」子樵自責。「早知道她——她——我們不該逼她。」

思曼微微皺眉,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子樵這?說,令她也覺得自己有罪。他們是不是沒留給露莎琳任何余地?

思奕看她一眼,同情但不知道該說什?。

一個警官走出來,直到他們面前。

「醫生正替她檢驗。」警察有責備的意思。「這樣不正常的人,你們怎?任她周圍走?還是從美國來的?」

「我們並不知道——」子樵說。

「你是疑凶的丈夫,是嗎?」警官望著他。「請過來把事情的始末講一次。」

「他——和她已離婚三年,正式的。三年中他們根本不曾見過面,一次也沒有。」子樵母親說︰「今晚發生的事我們都清楚。子樵今天和她是三年來第一次見面。」

母親總是幫著兒子,千古不變的道理。

「哦——」警官有點意外,卻也點點頭。「無論如何,雷先生可否把事發前的經過講一遍?」

「我——」子樵顯得痛苦又混亂,真是不知從何講起。「我要想一想,許多事——好象不是真的——」

「讓我來說,」思曼冷靜的聲音響起。「我清楚所有的一切。除了殺人的那一段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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