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堯一定被你嚇死。」
「我不介意他的感受。」
「還沒有進入情網?」思朗好奇。
「我是個慢熱的人,不會這?容易。」她搖頭。
「好在雷子樵早走一步,否則一定以為你瘋了。」思朗笑。「這個人今夜看來變了很多。」
思曼不語,只皺皺眉。
「他變得好怪,視線不敢對著我們,而且更悶,更沉默,坐在那兒就象一尊佛。」思朗笑。
「怎?突然他又來了?」思曼問。
「誰知道?他來看看爸爸、媽媽吧?」思朗聳聳肩。「和爸爸下了盤圍棋,大敗。」
「誰大敗?爸爸或他?」
「當然是他。全無心緒似的,」思朗說︰「思奕悄悄告訴媽媽,他最近在公司也精神不振,情況不好。」
「他——原是怪人。」思曼的語氣很談。她不說遇見子樵的事,她在子樵面前才是真正失態吧!
「怪人!一副失魂落魄狀。」思朗說。
思曼心中微動——卻不願再想下去。她的感覺是——今夜所有的事都別扭而荒謬。原本一切都好的,就是思奕一句「子樵要來」引起的。
子樵——怎?說呢?
思曼很正常的回到辦公室,把昨夜的事埋得很深,很深。昨夜實在很沒面子,怎?會搞得如此失態?她對自己發誓,無論如何不可以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暗堯來到她辦公室時,她已可以談笑自若了。
「為什?不多休息一天?」他關心的問。
「現在很好,一點事也沒有。」她微笑。「我不習慣留在家里沒有事做。」
「但是昨夜你看來很辛苦。」他凝定視線。
「我的腸胃敏感。」她淡淡的。「當時我很怕嘔。」
「真抱歉,令你如此不舒服。」他搖搖頭。「昨夜你進去之後,我仿佛見到雷子樵。」
什?「仿佛」見到,根本是見到了。他來試探的。她想。
「我在電梯邊撞到他,來不及打招呼,我當時一心想趕回去。」
「啊——那果真是他了。」他自語。還在裝蒜。「我沒有跟他打招呼。」
「你們原本也不是好朋友。」
「他當時的模樣很怪,好象——失魂落魄。」
又是失魂落魄,思朗也這?講過。
「我不清楚。我跟他並不太熟,他是哥哥的朋友。」她說得極自然,一點痕跡都沒有。
「你們曾一起午餐。」他記性極好。
「偶然他來中環,踫到而已。」
「今天中午——」他打蛇隨棍上。
「我不預備出去吃,腸胃仍然不太好。」她婉拒了。
「下次吧!」他極有耐性。「我回辦公室。」
思曼並不覺得受打擾,傅堯是關心。然而她看得見,玻璃外面那些同事們又在竊竊私語了。
她坦然受之,傅堯是在追她,否認也沒有用的。
中午她真的不出去,只叫吳秘書帶回來一個三文治。一向她並不注重食物,飽就行了。
思朗有電話來。
「我剛從外面回酒店,我在你公司樓下見到雷子樵。」
「他可能剛經過。」思曼淡淡的。
「不,他站在那兒張望,好象等人。」
思曼的心一下子亂了,子樵在張望,等待?等誰?
「大概他約了人。」她嘴里還是這?說。
「見鬼。在香港他認識什?人?你是他中飯的拍擋。」思朗說。
「我已經吃過了。」思曼仿佛全無所動。
「五分鐘前他還在樓下,有空不妨下去看看。」思朗笑。「不是我好管閑事,實在他那表情精采。」
「別作怪了。」思曼掛斷。
喝幾口茶,坐一陣——心里揮不掉思朗的話,子樵真的在樓下?真的張望等待?
再也坐不住,心中熱切的情緒令她推門而出。
電梯一開,她就遠遠的看見子樵並不如思朗說的張望,只默默的站著、等待著。
心頭開始狂跳,猶豫一秒鐘,朝他走去。
「嗨!你怎?在這兒?」她大方的招呼。要費好大的勁才能把昨天的情景壓下去。
「我——哎!約了人,大概他不來了,」子樵看來慌亂失措,但黑眸仍待在她的臉。「你——你這?晚?」
「我已經吃完午餐,下樓散散步而已︰「她淡淡的。「你慢慢等吧!」
她邁步離開,幾步之後,她听見他跟來的腳步聲,心頭大石落下。
「反正我沒事——一起走走。」他說得勉強。
「不吃中飯嗎?」她問。
「這——這個時候大概找不到位子,」他結巴的。「等會兒我回公司再吃。」
「到中環開會?」她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是——開完了。」他今天不知怎?回事。「他們說你最近很忙。」
「工作很多。」
「昨夜你——」他說不下去,眼中盡是難懂神色。
「我不舒服,」她立刻接口。「可能吃壞了東西。」
「哦——」他回頭這?說,仿佛又有些不相信的樣子。「我在門口見到傅堯。」
「今天?昨夜?」她問。
「昨夜。我沒跟他打招呼,怕他不認得我。」
「他也這?說。」她笑起來。
「今天——他也沒下來午餐。」他又說。
是嗎?傅堯也沒下樓?這倒真巧。
她不出聲。完全沒有興趣跟他談傅堯這個人。
「思曼——」他很困難的叫她名字。「近日——你是否很不快樂?」
「誰這?說?我很好,很快樂。誰說我不快樂?」她的反應十分強烈。
「不——沒有人說過,只是我這?想——」
「你為什?會這?想?」她站住了,定定的望著他。「你我之間不了解也不接近,憑什?這?說?」
「我不知道,」他有點頹喪。「我是這?想——因為我最近——情緒不好。」
她失笑。他與她有什?相干呢?他真孩子氣。
「我們根本是兩個人,是不是?」她說。
「是——當然是。」他呆愕一下。「我只是——哎!真對不起,近來我總是胡言亂語。」
她再望他一陣,他還是低頭不語,仿佛心事重重。
「算了,可能工作壓力太大。」她繼續往前走。
「思曼,」他突然捉住她的手臂。「你陪我出去旅行,好不好?我需要冷靜一下。」
她愕然。這是什?話?她陪他旅行?
她只默默的望著他,希望看穿他心中所思所想——不行,他太深奧難懂了,真的。他看不懂。
「思曼——唉!不,不,不,」他打一下自己的頭。「這樣不行,我知道不行。是我錯,對不起。」她看得出,他矛盾得半死。然而——為什?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她深深吸一口氣。「我想——我還是回去了。」
「不,請等一下,」他捉住她的手不放。「我希望你別誤會我,我——把自己弄亂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思曼,你一定要原諒我。」
思曼真的被弄亂了,到底發生了什?事呢?他變得胡言亂語,又拖著她不放。
「子樵,對不起,我真要回去,」她開始有點害怕。他是不是神經有點不正常?「請放手!」
「啊——」他象這才驚覺捉住她,連忙放手,象放開一塊燙手的鐵。「對不起,對不起——」
思曼再看他一眼,什?時候他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呢?他原是個又冷漠又理智的男人。
「再見。」她轉身走了。
她不能在街上跟他胡纏下去,別人以為發生了什?事呢!快步走之間,有人叫住了她。
「思曼,怎?了?」是傅堯。
「你不是留在公司嗎?」她反問。
「他們說你匆忙下樓,然後我看見雷子樵,」他皺起眉頭。「他——不正常?」
「我不知道。」她低下頭,心亂成一團。
思曼坐在窗台上看書,似乎看得很入神。思朗在一邊卻偷偷注視她,她那一頁書起碼看了三十分鐘,再難的文字也該入腦消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