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相視而笑,「好事近了!」陳母低聲道。
尾隨進屋,兩個人沒有放過顧盼輝的打算。
「小輝!還是老實交待了吧!這里也沒外人。」顧母坐在了女兒的一側。
「小輝!是不是幫你開畫展的那個叫陳峻極的人啊?也姓陳,那不染倒是很方便。」婆婆挨到了媳婦的另一側。
彼盼輝深知是逃不過這兩個出身克格勃的女人的嚴刑逼供,真是出了狼窩又入虎穴。為什麼不肯放過她?
「你們別煩我了行不行?我心里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哭喪著一張臉。
「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煩躁和逃避都于事無補的吧?你到底愛不愛那個陳峻極?如果愛,那一切就萬事大吉,開始你的第二次婚姻。如果不愛,那就說清楚,大家以後還是朋友。就算上過床也沒什麼了不得的,賀豐早都不在了,他也沒結婚,礙不著誰不是嗎?你到底愛不愛他?」顧盼輝不禁對身邊的兩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刮目相看,沒想到中國的婦女解放運動解放到這種程度了。真是汗顏,原來是自己把自己設定到了黑暗的舊社會,寡婦偷人活該進豬籠淹死。真的是落伍了。
「說呀!你愛不愛那個叫陳峻極的人啊?」性子比較急的顧母再一次催促。
「我不知道!」顧盼輝低下頭,她真的不知道嗎?
「那你總知道你喜不喜歡他,討不討厭他吧?」婆婆退而求其次。
「當然不可能討厭了。」顧母替女兒回答了,畢竟是她肚子里跑出來的,多少還是了解的。
「你其實是很喜歡那個陳峻極的,只是你的心里還有賀豐這個心結是嗎?」婆婆低聲但是嚴肅地問著。
彼盼輝抬頭看看婆婆,又低下了頭。算是默認吧!
「人都死了快五年了,你也為他守節五年了。夠了!如果他愛你,一定希望你把握機會尋找另一段幸福,希望有好男人來關心你照顧你,不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生活。如果他私心希望你這一輩子都是他一個人的,那他就不是真的愛你。你也沒有必要為他守身不是嗎?」婆婆很冷靜地分析著。
「我知道這些道理!但是……」顧盼輝搖搖頭,「我還是很難做出抉擇。一切來得太突然,我是感覺到了陳峻極的愛,也知道他愛上我了。可是我懷疑他們的目的。或許他愛我是因為不染,因為陳家的長輩都非常喜歡不染,為了不染能真正成為陳家的孩子,他們授意陳峻極這樣做的。畢竟他一向對他爺爺言听計從,連婚姻也不例外。我怎麼能夠成為我女兒的附屬品呢?」
「那你認為他真的愛你嗎?」顧母問著,這個很關鍵。
「我想是的。」這一點顧盼輝倒是很肯定。
「那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那個男人愛你。他的家人為了陳不染都肯把兒子擺上櫃台,你一點都不存在怕再婚後女兒會有受氣的可能性。高興還來不及,你還在這有的沒的把事情越搞越復雜。這不是皆大歡喜嘛!」顧母的手指頭狠狠地戳了一下女兒的死腦筋。
「那我也放心了!最擔心的就是不染不被人家接受了。」婆婆煞有介事地撫胸。
雖然心里還是有一絲的不快,但這件事就算不提了。可是,那件事卻無法釋懷,「可我不能忍受他說賀豐不好!」
「咦!」這倒是犯了眾怒,「這可就是他的不對了!死者為大嘛!再說他憑什麼說我女婿不好,他就是好啊!」
總算得到了一絲贊同的聲音,但這其中還摻雜著不同的意見,「他為什麼這麼說?說賀豐哪里不好?」婆婆很平靜地問。
「他說賀豐埋沒我的才華、打擊我的熱情、限制我的發展。不是真正愛我!」
「胡說八道!」顧母更加義憤填膺,「咱不嫁!不嫁這種小心眼的……」
「原來他看出來了。」婆婆的一句話讓顧母再也無法繼續,「這個男人還挺聰明!」
「媽!」顧盼輝睜大了眼楮,不相信地看著婆婆,「你的意思、意思……」
「沒錯!賀豐親口對我說過他是故意貶低你的作品,讓你認為自己沒有這方面的天分,那樣就會繼續依附于他,躲在他的身後。」婆婆嘆了一口氣,「的確是這樣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顧盼輝大叫著,忽然一切一切自認為最美好的東西都變得丑陋了,那曾經是最珍貴的愛情也變得一文不值了,全心全意地信賴成了愚蠢的代名詞,那個她最愛的男人幾乎可以等同于扼殺她藝術生命的凶手。
「他怎麼可以這樣做!」淚水奪眶而出,「我那樣的愛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顧盼輝聲嘶力竭地喊著。
彼母目瞪口呆,只是喃喃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是這個樣子呢?」
「因為他愛你!」
「我不相信這種狗屁爛理由!他妒嫉是不是?他無法忍受其他人的成就超過他是不是?尤其是他的妻子是不是?我只能是陳賀豐的妻子是不是?這才是真正的理吧!」顧盼輝冷笑著,「難怪不染會說我傻,腦袋少根筋。我居然被騙了二十幾年,而我還傻傻地把他的話當成聖經,深信不疑。」
「賀豐他真的不是妒嫉,他是因為怕失去你。」婆婆依然保持著平和的語調,「如果他是因為妒嫉,我是不會答應的。在我和你死去的陳爸心中,你和我們的女兒沒什麼兩樣。發現了他似乎有意在貶低你的畫,我和你公公曾經和他談過的。其實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尤其是他上大學之後,那些女孩子就不停地騷擾他。眾口鑠金的力量你也是懂的,或許你可以相信他一次,兩次,三次,但誰又保證你永遠相信他。他最初是如履薄冰地維系著你們的關系,但後來他發現你真的非常信任他,即使是發現他被女孩子灌醉倒在人家的懷里。你都是直接把他帶走,等他酒醒之後解釋。但他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肚量,尤其是在他發現你在繪畫方面的造詣已經頗深的時候。一個美麗而有才華的女畫家和一個家庭主婦的遭遇自然是不同的,他甚至後悔把你帶進這個圈子。在藝術的那個圈子,婚姻對于一些人來講根本是狗屁。他不能保證你會不會遇到他遇到的事情,也無法保證自己是否會像你一樣每一次都無限量地信任,冷靜地處理。他一定會像其他的男人那樣妒嫉得發瘋,隨之而來的就會是爭吵、解釋、和好,周而復始下去必然導致婚姻破裂。他害怕在某一天會面對那種局面,所以他要把它消滅在萌芽的狀態,讓你漸漸地淡出。其實我想最根本的原因是賀豐缺乏自信,尤其是在你的面前。事情就是這樣,其實在他去世之後,我一直想告訴你的。但卻不知怎樣開口,所以我不停地鼓勵你,鼓勵你把你的畫向世人展示,可我又不想破壞賀豐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婆婆垂下頭,「對不起,這種行為真的很卑劣、很自私。你有理由不原諒賀豐、不原諒我。」
彼盼輝的頭扭到了一邊,不想看也不忍看婆婆乞求原諒的眼神和她過早花白的頭發。想起了賀豐不止一次地抱著她對她說如果有一天發現他欺騙了她,不要原諒他,千萬不要原諒他。又想起在美女如雲的美院中,他是如何緊張那時還是個丑小鴨的自己。而自己的懷孕其實是他蓄意的結果,因為已經畢業的他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留在美院,兩個人愛情的結晶會完全拴住她的心。因為她有著凡事都漫不經心一切隨緣的個性,但對于感情又出奇的理智,雖然她也愛極了賀豐,但她從未用愛去束縛過他。這也正是賀豐不安的根源吧!比起那些天天纏著他的女生,自己女朋友的超然太特立獨行。好听一點是給你充分的自由和選擇空間,另一種解釋是根本不在乎他。當別的女孩子因為男友和其他的女孩子談笑而爭吵時,賀豐卻因為她連問都懶得問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