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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憑女貴 第11頁

作者︰燕然

多麼淺顯又深刻的道理!而自己活了近七十五歲竟沒有看透,卻要由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娃來點醒。活得還真是失敗!

「我、我會活下去,你會、會幫我、是嗎?」陳老太爺看著床邊的小人兒。

「我沒辦法幫你。我又不是醫生伯伯。可是我和爺爺女乃女乃還有媽媽和……爸爸都會在一旁給你加油的。」就好象學校開運動會同學們為班上的運動員鼓勁一樣。

陳老太爺終于能夠扯動一下嘴角,「謝謝……你。但我現在……需要……醫生的幫忙了。」他向醫生點點頭,「我們……都盡力,好嗎?」

眾人魚貫地退出來,等侯在外面的顧盼輝站了起來。見沒一個人的表情如喪考批,懸懸的心放了下來。有禮地向陳爸陳媽點點頭,牽過女兒的手,「你爺爺沒事了?」她問陳峻極。

「他馬上要進行手術。」陳峻極躊躇了一下,又望望陳不染,「我希望你們可以留下來。在生死懸于一線間時,人的意志是非常重要的。或許陳不染是爺爺渡過這次難關的動力!」

「顧小姐。」陳爺爺也上前,「我們都知道你還恨峻極,也一定在心里認定他爺爺是你們之間最大的障礙。但畢竟他是不染的曾爺爺,所以希望你能夠不計前嫌才好。而且這也是個契機不是嗎?」

彼盼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幸好她及時地記起了自己的角色,所以馬上以陳峻極情婦的身份來理解這番話,懂了!但卻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呵呵地傻笑。

陳氏夫婦把她的傻笑當成了默許,「我們就知道顧小姐是通情達理的人,否則也不會教出不染這麼乖巧伶俐的女娃。」

我是天生的!陳不染在心里嘟嚷著。當然了,她沒有扼殺我的聰明才智就是了。

「我、我……」顧盼輝瞥了一眼一旁的她的「情夫」,為何他還不來救場,至少也提一下詞兒啊!「那個……我……當然了,如果留下來能夠有助于陳老太爺的救治,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會袖手旁觀的。更何況陳不染也叫你們爺爺女乃女乃的。」

協議達成。但在此時此刻,陳家的二老也無心和顧盼輝來個相見歡。所以四個大人和一個孩子只能無言地望著手術中的燈各揣心思。手術已經進行了近兩個小時,陳不染的眼皮逐漸打架,最後完全合上了,倒在了媽媽的懷中。

陳峻極站起出去了一會兒,又返回來,「手術還要進行幾個小時,你們都在病房睡一會兒。如果需要,我會去叫你們的。」

「我和你爸還挺得住,不染媽媽你帶不染去睡吧!」陳女乃女乃建議著,雖然他們已經有些不支了。

「我很能熬夜的,還是伯父伯母帶著陳不染去睡吧!我想陳爺爺手術結束還需要你們的照料,所以你們該養足精神才是。」

彼盼輝善解人意地為他們考慮,可惜卻遭到了曲解。

「當然!彼小姐說得對。那我們就帶不染去睡了!」陳女乃女乃用胳膊肘踫了踫陳爺爺,顯然認為顧盼輝是想要與陳峻極獨處。她還是無法把顧盼輝與隨便的女人劃上等號,但很顯然二人還是處于冷戰當中,誰也不搭理誰。這或許真的是個契機呢!

彼盼輝自然明白了那話和表情所包含的意思,不知該不該辯解。扭頭望向陳峻極,但他眼中只有無可奈何的苦笑。

「陳不染就麻煩你們了。」她把已經去和周公搶食的陳不染交到了陳爺爺的手上。

※※※

淒清的走廊上只剩下了二人。

陳峻極依然無語,只是望著手術中的燈發呆,不知在想什麼。

彼盼輝去買了兩杯熱飲,遞給他一杯,「寒氣挺重的。」

陳峻極搖搖頭,「我不想喝,你自便吧。」

彼盼輝坐下來,「你爺爺只是做手術,我不認為你連這一點承受能力都沒有。」一個跨國公司的總經理的心理素質竟會這麼差嗎?

「他已經是七十五歲的高齡了!下不了手術台的幾率是百分之五十。」陳峻極的擔心焦慮溢于言表。父母不在,他終于可以不再掩飾自己的恐懼了。

「那又如何?難道你這樣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可以讓成功的幾率上升到百分之百嗎?」顧盼輝不以為然地喝著熱可可女乃。

「你不是當事人,里面躺的不是你的親人。高調誰都會唱!」陳峻極沒料到她如此的冷血。

「是嗎?」顧盼輝淡然地凝視著紅燈,「我是經驗之談。四年前,就在這個醫院,這個手術室。不染的爸爸進去了,沒有再出來。我幾乎要瘋掉了也于事無補,還要家人照顧我。真的很麻煩。你是你們家的支柱,你沒有權利六神無主。」

「你!」陳峻極震驚地望著這個平靜的女人,忽然明白了她踏進走廊時的臉色突變。原來他做了一件十分殘忍的事,他揭開了一個還未愈合的傷口,「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沒關系!懊面對的終將面對。的確,我一踏進這個醫院時,就幾乎想逃走。但我還是坐在了這里。又把所有的鏡頭回放了一遍,終于麻木了,心不再痛了。以毒攻毒,我痊愈了。」顧盼輝喝光了熱飲,有絲惡狠狠的味道。

又展露出一個笑容,「你應該比我堅強是吧?那你就喝了它!」她遞過飲料。

陳峻極接過來,輕輕喝了一口,「我並不比你堅強。」他含含糊糊地說著。

「我想也是。」顧盼輝倒也不客氣地收下了他的示弱,「其實女人比男人更有韌性。作為過來人,我不會給你什麼希望。我只告訴你,沒什麼大不了的,太陽依然會升起,其他人的腳步依舊匆匆,不會因你的悲傷而放慢。這就是生活!」很哥們兒地拍拍他的肩頭。

「你的慰問詞是不是說得太早了。」陳峻極悶悶地說。

「未雨綢繆吧!提前給你打預防針。你似乎太緊張了。何況我每每想到的事情多半是不能實現的。比如當年我在這里就盼望著不染的爸爸能夠平安無事;我還盼望著我買的彩票能夠中獎,結果連末等獎也沒有中過。後來,我就學會了先把最壞的結果想一遍。這樣的話,即使是出現了,也不會措手不及。」顧盼輝露齒一笑,有點自嘲,「一個悲觀主義者的生活方式,免費傳授給你了!」

陳峻極先是笑了一下,又覺得辛酸。不知道一個女人要經歷過多少最壞的結果後才能夠總結出這樣無奈的經驗。

「你故意裝傻充愣是嗎?」想起那次關于她丈夫的對話。她是有意在以那種方式在逃避傷痛。

「自娛自樂吧。不然還能怎樣!」顧盼輝聳聳肩,「我的女兒太聰明也太敏感,怎麼能把我的悲哀傳染給她。這也是不公平的,死者已矣,該為生者多考慮。」

與這個女人不過見過兩次面而已。印象中她有點像搞笑人物,至少是個做事不經大腦、瘋瘋癲癲沒有媽媽樣的母親。卻沒料到那只是她的面具,「你很愛他?」

彼盼輝轉頭,神色已是說不出的淒然,「愛他?我為什麼還要愛他?那個不負責任的混蛋。說好了會照顧我一生一世,不會比我先走的。言猶在耳,他卻去了另外一個世界逍遙。我最應該做的就是忘了他!還愛他個屁!」她不介意自己在陳峻極的面前說髒話,也不介意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因為她原來就不堅強,但最沒有權力軟弱的就是她。因為有三個家庭需要她用笑臉來支撐。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這副面具。但今天故地重游,她才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真正地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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