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翠由衷地點頭回答。
「你真的喜歡李盈月嗎?」
林柏翠猶豫了。好不容易追回了丁築,他能再說他喜歡李盈月嗎?可是,她又是那麼教他牽腸掛肚、放心不下,他真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那真是個兩難的習題。
「妻子是恩義,情人是,只有恩義不顧的,是神;只管無恩無義的,是獸。你不是神,也不是獸,你的彷徨是正常的;但是,猶豫往往更加深了傷害,痛手要真好不了,就要割舍。」
「阿姨,我懂。」林柏翠覺得抱歉,雖然,丁秀岩救李盈月是出于自願,他和李盈月的關系也曖昧不明;但丁家上下,如今誰不知李盈月是林柏翠心儀的對象呢?把這筆帳算在他頭上,也是必然的。
「阿姨,我很抱歉!」
「我不是責備你,我頂多……頂多是賠上一個兒子,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了……」季知顏說著,又是一陣悲。
「阿姨,不會的。」
「柏翠,我不願傷害再加深,你懂嗎?警察判斷,那輛車是存心撞李盈月的,如今她安然無恙,我擔心……這個家是非已經夠多了,為了愛,我們已經失去太多;而今,除了你,沒有誰可以阻止悲劇再繼續發生!」
林柏翠怔住了。
「存心?她……怎麼會這樣?阿姨,你是在懷疑誰?會是誰?」
季知顏嘆了口氣,隔著玻璃望著床上的丁秀岩。「我希望……誰都不是……」
「……」林柏翠訝然。
「我回去了,那你怎麼辦?」
「投胎去吧!我已經錯過了兩次,不能再錯過這第三次,否則,就永遠在這兒飄飄蕩蕩,夜里嚇護士了。」
「噯!現在,我反而有些舍不得你了!以後,我們就再見不到了嗎?你會不會現身來見我?」丁秀岩天真地問。
文明中搖頭苦笑。「大概不會吧!我可不想再見到你!」
「是啊!其實你有一部分已經在這里了。」丁秀岩指著自己說︰「我往後活著,也有一部分是你在活。」
「你可不能老這樣分,否則你會精神分裂的;尤其,你不可以這樣對盈月!」
「知道了啦!你還有沒有什麼要我轉告你父母,或是盈月?」
文明中想了想,最後,嘆口氣說︰「算了吧!最好叫她忘了我,這樣她才能愛你,也才能快樂!對了,你可不能把發生的事告訴她,知道嗎?你得想辦法讓她真的愛上你。」
「呼!希望她沒有先愛上我姊夫!」
「姊夫!」李盈月十分訝異元善突然千里迢迢自南部上來看她,她敏感地想起收養孩子的事。「媽,你快去嬰兒房!」
「盈月、親家母!」元善一把攔住李母去路。
「你干什麼?盈月是孩子的母親,你敢搶孩子,我就去告你!」
「我……我沒有!我是偷偷來告訴你們,明華她心底打著游樂場那塊地的主意,我來只是要提醒你們小心的!」元善急得吞吞吐吐。
李盈月這才放下心來。
「要地,就全拿去,我什麼也不要,只要孩子!」
「那怎麼行!憑你一個人怎麼養孩子?」
「誰說一個人?還有我呢!哼!你們文家,沒一個有良心的!」李母恨得牙癢癢的,呻了一句︰「全給狗咬了!」
「咦?對,還有他呢!」
眾人隨元善目光瞧去,林柏翠出現在門前,眉頭深鎖,神色凝重。
林柏翠把季知顏的話前前後後想了又想,佐以丁築的反應及汽車送修等等,愈想愈心寒,愈想愈覺得對不起李盈月。她原是個不相干的可憐人,如今攪進了丁家多年來紛擾的桃色恩怨里,甚至隨時有生命的危險,全是為了他那不確定的感情;而李盈月甚至連那分感情都不知道,她真是無辜得徹底!
李盈月和林柏翠相視而沉默,百感交集,各想各的心事。好久好久,李母才終于忍不住︰「喂!你還來做什麼?那天要不是你丈母娘打電話找盈月出去,她也不會出意外!要不是那個好心的年輕人,她早一命嗚呼、一尸兩命啦!」
「媽,說這些干什麼?」李盈月一心想淡化這事,不想再給林柏翠找麻煩,所以連警察來問口供,她都只字不提,卻不料還是給愛女心切的母親給說出來了。
「為什麼不說?一開始我還當他是好人呢!結果啊……」
「媽——你不要說了,行不行?」
「好!不說不說,你什麼都不讓我說,吃了虧就別找我喊冤!哼!我們出去!」李母盛怒之下,抓了元善就往外走,邊走還邊叨念︰「養這女兒,沒一天教我安心的,真是討債鬼,哪輩子欠的也不知——」
見母親走遠,李盈月看著林柏翠,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林柏翠也不說話,只覺抱歉,任風在屋里亂竄。
「我想去謝謝救我的那個人,可是听人說,他一直都沒醒,我好擔心,他真是個好人。」
「他救你是應該的!唉!」他苦笑︰「說起來真的跟你毫無關系,就算報應,也是他們丁家自個兒的恩怨,你只是……只是恰巧被捉上了……」
「我不懂?」
「你不必懂。救你的人叫丁秀岩,是丁築……我內人——同父異母的弟弟。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什麼?」
「我……我結過婚了。」
「噢。」她不知該回答什麼,只能虛應。
「那天真是我岳母約你的?」
李盈月點頭又搖頭。「但是她沒有來!」
「可以詳細說給我听嗎?」
李盈月仔細回想那天的情景……
「醫生……醫生!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听見護士驚喜的歡呼聲,季知顏和丁亦虹喜出望外。「秀岩醒了?真的是秀岩醒了?」
丁秀岩奇跡似的醒來,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李盈月呢?她還好吧?」仿佛他早知是李盈月才去救她的。
雖然,丁秀岩口口聲聲說自己已經完全好了,但是任憑誰也不肯相信,更遑論讓他開步走去看李盈月了!季知顏拗不過他,只能答應他,去找李盈月來。
產後的李盈月因身體羸弱,無法親自哺乳,哺乳時間總是李母代理,季知顏來訪時,正好李母不在,李盈月原想待李母回來,但見季知顏心急,便就隨她離去了。
李盈月著了件寬松的圓領女圭女圭裝、直筒長褲,長發左右束成了兩條馬尾辮,看起來像個活女圭女圭,看到丁秀岩,李盈月微笑著說︰「謝謝你救了我……」便不知還能接些什麼話了。
倒是丁秀岩心里有數,示意要和李盈月單獨談談。他盯著她猛看,像要看進她骨子里,看進她心肺里,看得她渾身不自在,頭垂到了胸前,心口噗通噗通地跳。
「盈月。」
「啊?」他叫得順,順得教李盈月沒了戒心,一抬頭,正好迎上他那一朵燦爛的笑。
「明……」李盈月立刻熱淚盈眶了。那笑,怎能和文明中那般相像?
「你怎麼了?」丁秀岩問。
「你……讓我想起……想起一個人……」
「文明中?是不是?」
「你知道明中?」李盈月的訝異不可言喻。
「呃,老同學。……不,老朋友了!」
「老朋友?什麼時候的朋友?」
「呃,很久,很久很久了!呵,很久!」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丁秀岩心想︰她還這麼掛念文明中,想必對姊夫的感情不深才是,果真如此,一切便好辦多了!
「孩子好嗎?」
「孩子……」李盈月覺得這人的口氣,熟稔得有些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孩子很好,一切正常。很健康,是個男的。」
「兒子?那好!以後我教他打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