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你什麼?」賀尚在百合身邊坐下。她竊笑著,他是不氣了。
百合聳聳肩,沒說話,賀尚也不多問。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好久,各懷各的心事。
風涼涼的吹來,羿書的話又在百合耳邊響起——
愛情是自私的,你終究只能選擇一個,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不是就只能等著被傷害?這檔事拖得愈久,感情就放得愈深,最後也就傷得愈深了。
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嗎?如果她誰也不選,又替他們每個人都找到一個女朋友呢?那她是不是就能成為每個人的好朋友了?
「你覺得如宓怎麼樣?」百合試探的問。
「如宓?」賀尚拔了根草在地上劃著。「很文靜的一個女孩子,說話輕輕柔柔的,很傳統的樣子。她怎麼了?」
「沒有哇!我很喜歡她。我覺得——她應該是所有男孩子心目中理想的妻子——溫柔、和氣,長發、核桃臉,漂亮又賢慧!」
「你以為每個男人都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嗎?」
「不是嗎?」百合仰著臉,俏皮的笑了。「喂!咱們替她寫首歌好不好?寫她那樣的女孩子,白雪公主似的,是每個男人的理想。」
「每個男人的理想?」賀尚倒真想替百合寫首歌呢!她才是他的理想。「好哇!要先有詞再譜曲?還是等你曲子好了,我再填詞?」
「先寫詞吧!」百合不懷好意的說著,說完了,心里卻又難過起來。如果賀尚真和如宓好了,她就真能衷心祝福他們嗎?一下子,百合又像是迷失在麥田中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百合是個貪玩的孩子,把生命也當成了一場游戲。只是,這場游戲不如她想象中的容易;不認真玩,人家怪她不負責;認真了,卻又怕假戲真做,傷了自己。
兩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賀尚帶來了兩個好消息。一個是百合參加K唱片公司新曲甄選,有三首曲子入圍的消息;另一個則是「留聲創作歌謠」比賽月兌穎而出的「蒼白」,被唱片公司看上,願意買下版權。這兩個消息同時听進百合的耳中,倒叫百合飄飄然了。
「百合,再加油,你一定能在流行音樂上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謝謝你,賀尚……」百合噙著感激的淚水。「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鼓勵,我不會有勇氣將這些不成熟的東西發表出去的。」此時此刻,百合真想有個人能和她緊緊相擁,讓她感受有人分享的喜悅。但,賀尚始終沒有將她擁入懷里。
「這是我最近新寫的詩,你拿去看看,也許能觸發一些靈感。」賀尚交給百合一疊稿紙。
百合翻了兩翻——盼、絕望、冷冷的余溫、死亡的想象……
「怎麼這些詩都這麼灰色?」百合問。
「我的心就這麼灰色。」
百合熱騰騰的歡喜瞬時凝成霧氣,濕而且沉悶。
「賀向?怎麼了,有心事?」百合拉拉賀尚的衣袖,關心的問著,又有些心虛。
「沒事,我要走了。」
「這麼快?去哪?」
「和如宓約好了,去花市買兩盆花。」
「哦——」听到「如宓」兩字,百合竟覺心痛如絞;然而,這結局不是她要的嗎?當初,她說要替如宓寫個曲子,賀尚允了。歌詞才交到百合手上,百合就送到如宓班上,弄得全班都知道賀尚為如宓填詞寫歌。
世上慈悲的人少,好事的人卻很多;一件簡單的事就這麼七嘴八舌的被渲染得滿城風雨,逼得賀尚為了不傷如宓,只好順水推舟了。
賀尚看出百合的愁,但一切都是她惹的,他恨她將他設計送給別人。賀尚沒多說,只有臨走時淡淡的留下一句——「是你把我推給如宓的,我不過是順了你的意。」
百合動也不動的怔著,幾乎無法支撐自己的重量,好不容易走到鋼琴前坐下,窗外卻傳來賀尚的聲音——那聲音好遠、好遠,她知道那是他聲嘶力竭喊出來的——他說︰「那首歌原是寫給你的!」
百合的心又受了一次重創。
繞了一個大圈子,百合還是傷得很重。百合無力的笑著,愈怕愈痛,愈怕傷得愈重!她心思再縝密,還是玩不過上帝。
她愛賀尚嗎?或者不愛?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或者她該順從上帝的旨意,听任宇宙最終的主宰的安排吧!
第四章
畢業典禮前一個月,百合和K公司簽下合約,配合該公司旗下歌星的特色與公司的訴求替他們寫歌。由于之前寫的歌很受好評,因此K公司的總監對百合還算禮遇。
「百合,十七號上午十點,我們在晶陽酒店有個記者會,主打歌是你寫的,總監希望你能來。」
「是隋和的新專輯嗎?」百合將裙擺一拉,整個人橫坐在沙發上,腰臀間的線條如酒瓶似的映在牆上。
「是啊!就是那首‘冷冷的余溫’,總監很看好它,下星期新檔的連續劇片尾曲就是這首,預計能突破三白金。」
「哦!我是不管什麼包裝和宣傳,反正我不懂,我只管創作就是了。」
「話是沒錯,但若賣得好,你版稅也抽得多啊!你真好命,不必像我們成天跑里跑外,待在家里就能賺錢。」
「哪里!腸枯思竭也不好受啊!」
「好,我不跟你聊了,十七號十點,記得哦!前一天,我會再提醒你,OK?!拜!」
幣了電話,百合將腦後的長發撥到前頭,一根根檢視著分叉的頭發。
鈴——鈴!電話鈴又響了。
「喂?余百合。」
「百合,近來好嗎?怎麼都不聯絡了?」是個女人的聲音,廿來歲,口氣听起來直直的、熱熱的,卻不窩心。
「嗯——你是……」
「猜猜看啊!傍你一點提示,老同學。」
「老同學?對不起,猜不上。」百合不愛玩這種猜謎游戲,總覺得很不得體。
「我是巧玲啦!」
「巧玲?」百合意外極了,她知道自己一向不討巧玲歡喜的,而她竟會主動打電話找她。「你在哪?你好不好?」
「好哇!我在你家附近,要不要出來?」
「附近?好啊!好久不見,聊聊也好。」
巧玲和百合約在一家社區小店——有咖啡、花茶、琴酒,是個淡雅溫馨的地方。
許多年不見,巧玲變了。由于她念的是專科,早畢業出社會了,打扮得也比較時髦大方;只是身材圓胖了些,下巴一縮,全擠進脖子的肉里去,脖子遂和臉呵成一氣了。
「哇,你愈來愈漂亮了!」巧玲說。
「哪有?要出社會了嘛!你才變漂亮了呢!」百合禮貌的回贊她,卻被巧玲潑了冷水。
「你少來了,我不來這套。說你漂亮是真心話。」
百合自覺沒趣,笑了笑便不多說。
「畢業了要做什麼?教音樂?」巧玲也算是直爽的人,但卻不是直爽得沒心眼的那一類型。
「我和唱片公司簽了約,給他們寫寫曲子。」
「作曲?你會作曲?那不錯嘛!算是音樂家嘍?」
「沒有啦!哪有那麼冠冕堂皇,只是寫寫歌而已,混口飯吃嘛!」
「你真能干,什麼都行。可真不明白你以前怎麼會看上白示君那種人!咦!他也住敖近!我有他電話,我們找他出來好不好?」
「我……」百合退卻了,白示君、白示君——百合的心緒在剎那間全亂了!那邪邪的笑,那突如其來的吻,那指間辛辣的煙草味道……
「走嘛!癟台有電話,打打看,他也不一定在。」
在巧玲的慫恿下,百合沒有機會、也沒有理由拒絕見見老同學,其實,難說她心底也有一絲絲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