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一個人去警局,沒有的事。」
恕之用手捧著頭,由此至終,他只有她,她只有他。
車子轉入小路,一直駛,直到進入另一個省,直至汽油用罄,他們在車上睡了一宵。
第二天是個雨天,他們轉乘公路車,一進大路,看到交通指示牌上打出警方通告,追捕他們那輛吉普車。
他倆在小型飛機場下車,剛想到櫃台買飛機票,看到電腦已經印出兩人照片,貼在玻璃門上。
他們連忙走避。
恕之在附近小路邊用現款租一間旅舍及房車,兩人剪短頭發染了棕色,恕之架上太陽眼鏡。
他們繼續逃亡。
三兩個月後,案件便會冷下來,屆時又另一番局面。
他們轉到另一間旅館,再換一輛車。
最後,遷入一間度假屋,自稱是新婚蜜月夫婦。
度假屋在湖邊,冰川湖呈奇異蔚藍色,像山里一顆寶石,初夏,游人如鯽,混進游客中,如大海里兩滴水。暫時安全了。
兩人好久沒有浸浴,恕之把身體潛下浴白,浸個痛快。
忍之喝啤酒看報紙,他悠然自得。
兩人又在一起,背對背,對付敵人。
深忍之把槍包在紙里,吩咐恕之︰「丟進湖里。」
恕之輕輕說︰「我從來沒有開過槍。」
她替她剪了一個平頭,叫他換上老實普通的西裝,人前,他們自稱朱先生太太。
警方找到他們棄置吉普車,油箱用罄,什麼痕跡也沒留下,這兩個人已是老手。
王子覺輕輕對對律師說︰「他們錯了,不關恕之的事,如果有人需要負責,那只是忍之,恕之完全無辜。」
「王先生你可有損失?」
「我妻子失蹤。」
「警方會盡量追尋。」
「我只想她自動回來。」
他在報上刊登啟事︰「凡事由律師循法律途徑解決,請盡快與我聯絡。」
忍之把報紙放在恕之面前。
「多麼吸引。」
恕之答︰「從前,我也那麼想。」
彼此以為可以丟下對方,新的開始,新的生活。
可是,把他們分隔開來放在安全環境,兩人恍然若失,如今又在一起,卻無抱怨。
兩人絕口不提過去,過一天算一天。
「朱太太,口袋里夠我們用多久?」
「照此刻速度,一年左右。」
「那很好了,可以喝香檳嗎。」
「不成問題,盡避去買。」
他們由一間旅舍搬到另一間旅舍,每天都排滿節目︰看電影,逛街,跳舞,喝茶,參觀名勝,倦了,乘火車往另一個省份。
夏天來臨,恕之最開心,她喜愛冰淇淋,一天吃三次,跟著出海暢泳,租船去到離島觀光。
「看到沒有,這些小島,共千余個,全部出售,駕船不過個多小時便可回到市區,最小的只有三四畝地,松柏遮天,天堂一般。」
忍之忽然說︰「可惜我們不夠時間。」
恕之不出聲,努力走到山坡頂,對牢藍天白雲,忽然大喊︰「沒有時間!」
山谷隱隱傳來回音,似小女孩哭泣般聲音︰「……時……間」。
不知名白色鳥兒受驚,成群自樹林中飛走,撲向海邊。
忍之站到恕之身邊,恕之忽然拉緊他的手,兩人一起滾下山坡。
本來屬于危險動作,兩人卻一邊滾跌一邊大笑,他們被草地樹枝擦傷,可是痛癢仿佛已與他們無關,只要暢快。
一直跌到山坡底,還可以听到恕之清脆笑聲,忍之叫喔唷。
不遠處有一組便衣警員逐家汽車旅館調查。
「可有見過這一對年輕男女?」
服務人員看了看照片,「這位督察,他們都是年輕男女。」
「看仔細一點。」
「沒見過。」
「這一對男女自稱兄妹,長得十分漂亮。」
「他們都一個樣子,都打算享受生活,男歡女愛,對他們來說,最為重要。」
那督察無奈。
疑犯就在他們眼前隱藏,根本不用刻意躲避,初夏,大批年輕人涌到度假區工作游玩,他們放眼看去,汽車旅館門前聚集著一群群穿花衫短褲的年輕男女。
警員扔不放棄,逐家逐家打探。
終于在一間叫野百合的酒吧,有個酒保說︰「給我看仔細一點。」
警員提醒他︰「這女子極其標致。」
「呵,憂郁的大眼楮。」
「你認得她?可在附近出沒過?」
酒保搖搖頭,「一日上千顧客,我不記得有那樣一個人。」
其中一名探員氣餒,「大海撈針。」
他的上司生氣,「你也得給我去撈到這兩名犯人。」
女侍走近,「我看看。」
探員把照片交給她女侍走近,「我看看。
「我記得這女子,她給了很豐富的小費,十多元啤酒,二十元小費,笑容可掬,說我是行家。」
警員精神一振,「幾時的事?」
「昨天下午。」
「啊,她用什麼付帳︰信用卡還是現款?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現款,」女侍想一想,「她有男朋友,兩人就住對面豪華旅館。」
警員反而緊張起來,一人即時聯絡當地警署,另一人到旅館探問。
所謂豪華旅館,一共十多間房間,就在海灘附近,查過登記,只有三對男女符合條件,一對正在搬行李,另一對在曬太陽。
避理人員指著照片,「這一對。」
三四個警員兜上二樓,認準門牌,大聲吆喝︰「警察,開門!」數秒鐘內沒有回應,立刻舉起槍械,踢開房門。
床上一對年輕男女正在慌忙穿衣,見到警察,舉起雙手。
「伏在地上!」
兩人才十八九歲,已經嚇得流淚。
一名探員看仔細他們五官,大為失望,「不是他們。」
的確認錯人,兩人接著出示駕駛執照,學生證、信用卡,查過統統屬實名。
探員茫然。
大海撈針,形容得再正確沒有。
千里追蹤這兩個人,漫無結果。
領隊說︰「收隊,我下班了,我需要一杯冰凍啤酒。」
豪華旅館旁邊擠滿看熱鬧的人。
一個正吃藍莓冰淇淋的年輕女子好奇問︰「什麼事?」
「警察破門抓錯人。」
「嘖嘖嘖。」
「可不是,當事人立刻投訴,人家正在溫存,哈哈哈。」
有人拉一拉吃冰淇淋女子,她隨友人隱沒在人群中。
他們上車駛離當地。
在市區公寓里,佣人對王子覺說︰「關芷少尉來了。」
王子覺抬起頭,「關女士,我無話要說。」
「那麼,你淨是听就可以。」
她坐到他對面,王子覺無奈,看著她不出聲。
「我們到東部調查過孤兒院舊檔案,根本沒有深忍之及深恕之這兩兄妹,他倆並非孤兒院出身。」
王子覺不出聲。
「但是,世上有否深氏兄妹呢?有,九五年東部貧民區一場大火,三死五傷,其中兩名喪生者正是一對小兄妹,他們叫忍之與恕之,當年,他十歲,她八歲。」
王子覺十分震驚。
「小兄妹的身份證明文件,不知怎地,落到他們手中,一直沿用,其間,他們也盜用別的信用卡,旅游證件,健保卡。但我們主要,是調查一件命案,王先生,你很清楚苦主是誰。」
王子覺靜坐不動。
「王先生,你甚至不知道王太太真實姓名。」
王子覺還是不出聲。
「我很佩服你,王先生,你愛一個人,真是愛她一輩子。」
王子覺仍然不發一言。
「她可有同你聯絡?」
王子覺微微搖頭。
「听說,你雇了兩名私家偵探,追查她下落。」
王子覺不置可否。
「如有消息,請與警方聯絡,我們可以交換消息,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王子覺自頭到尾,不發一言。
必少尉感喟︰「你也許不知道,她最常用的名字,叫小曼,容易上口,也像她本人。」
王子覺吁出一口氣。
必少尉說︰「我不像是受歡迎的人,打擾你了,有消息我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