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員看到他的證件,「周先生,你要找的病人在深切隔離治療室。」
「我只想隔著玻璃看看她。」
職員看著周啟之憨厚面孔,「你是她男朋友?」
周啟之立刻答︰「是。」
「你跟這位護士上去吧。」
「謝謝。」
「呵法律不外乎人情。」
周啟之穿上保護衣物戴好口罩到達六樓。看護帶他到隔離病房玻璃窗外。
啟之看到愛司躺在床上。平時活潑佻月兌的她此刻打敗仗,完全似個病人,圓臉歪在一邊昏睡,鼻端搭著管子。
啟之心酸。
「她情況如何?」
「平穩。」
啟之略為放心。
只見愛司一個轉身。
她睜開眼楮,可是沒有焦點,看護輕輕進去,示意愛司看向啟之。
她轉過頭來,這才看到玻璃外的啟之,啟之連忙朝她招手,愛司眼楮忽然亮起有了精神,她牽牽嘴角,抬起手來。
啟之也很高興,用簡單手語示意︰「快點痊愈,大家都愛你。」愛司微笑。
啟之在玻璃窗外站了五分鐘,看護示意他離去。啟之向愛司說再見。
看護說︰「你明日同樣時間再來吧,病人需要精神鼓勵,她沒有訪客。」啟之點點頭。
他忽然問︰「王小姐情況如何?」
看護笑了,「何用替王小姐擔心,她是主角明星,連外國元首都致意送花,市民的心都為她懸掛,她確是成功人物,不到一年,贏盡民心。」啟之沉默,不住點頭。
看護說︰「我另外給你一個探訪證。」這是獎勵他雪中送炭吧。
啟之除下保護衣物回家淋浴清潔,然後在互聯網上尋找腦膜炎資料。
呵各種可怕疾病叫周啟之聳然動容,生活在先進都會的他統共不知地球上只得百分之五人口可以如此舒適豐足,而霍亂痢疾天花瘧疾小兒麻痹癥甚至麻瘋這種傳染疾病仍然存在。
周啟之食不下咽。
他動筆寫了一篇特寫給領先報。
林森來電︰「啟之你沒有事吧?」電話另一頭傳來唱聖詩的聲音。
啟之奇到極點,「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禮拜堂,牧師正為王小姐舉行禱告會,我們也參加。」
「禱告時不宜講電話。」
「悶極,我一邊讀你的大作,寫得很好,有數據有感情。」
「查到內奸沒有?」
「我已心中有數。」
啟之沖口而出,「不會吧。」
「你想想,還會是誰?」
啟之不禁嘆息。
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做,他繼續發表意見︰「政府應精明、果斷和謙虛地處理這次事件,與時間競賽,全天候進攻,市民不會猜測建議背後所牽涉的權利斗爭問題,請政府以客觀、以融島利益為大前提,以披露為主,給予市民一個透明的政策。」
寫完之後,他出外透空氣。
車子不由自主駛近鳳凰台。
還未到一號,已經有輛四驅車在他車旁停下招呼。
「是小周?」原來管家已把他認出。
「啟之,好久不見,可是來看我們?進來喝杯茶。」
啟之的車子跟管家駛進鳳凰台。
她帶他進員工康樂室。「還記得這地方嗎?」
啟之微笑,「像第二個家一般。」
避家取出熱茶點心招待,「啟之你就是這一點討人歡喜。」
避家仍然不知他是壞人,是王庭芳與愛司保存了他的顏面。
「唉,啟之啊,融島多事,我在此生活三十余年,還未見過這種場面。」
啟之連忙說︰「否極泰來。」
「人人都說融島是塊福地,堪稱五十歲以下的人都未吃過什麼苦頭,每次不景氣之後總有大反彈,小挫折後時時拗腰翻得更高,今次不知怎地,人人氣餒。」
「一定會好轉。」
避家苦笑,「王小姐氣弱,平時用神過度,體質是差些,听說用過氧氣罩,你也擔心吧?」
啟之點點頭。
「你放心,醫生說她康復有期。」
「小病是福。」
「我也這麼想,王小姐終于可以睡足,又可以吃些清淡家制粥面。」
啟之意外,「可以攜帶食物入院?」
「我想王小姐是例外啦。」
啟之點點頭。
「你有什麼話同王小姐說?」
啟之想半晌,「不用說我來過。」
避家了解地拍拍他肩膀。
啟之告辭。
他回家親手做了一鍋干貝白粥。第二早拎著進醫院去探愛司。
看護追出來,「手上是什麼?」
啟之據實答︰「我親手炮制溫暖牌白粥。」
看護凝視他,「好吧,」她嘆口氣,「病人精神好得多,大家希望你今日會來。」
啟之隔著窗看到愛司。愛司微笑朝他點頭。
啟之做了幾個字牌,舉起給她看,「老虎也有瞌睡時」、「悶時可背主禱文」、「出院可以繼續侮辱我」……
愛司笑了。
她看到白粥,異常意外,忽然落淚,看護連忙勸止。
啟之看到愛司嘴形說︰「他不是我男友。」
看護卻說︰「以前不是,現在也是了。」
啟之守在門口,靜靜看她吃完一碗粥,才揮揮手離去。
第三第四天他又去看愛司。
愛司已可坐起來,病了一場,有點憔悴,又沒有修飾,整個人像被小孩玩得又髒又舊的洋女圭女圭,似乎更加可愛了,叫人心痛。
那天啟之離開醫院,看到南翼停車場擠滿了記者及市民,他不禁好奇,緩步過去,在人群背後問︰「什麼事?」
有市民興奮的告訴他︰「王小姐康復了,王小姐出院了,你不知道嗎?」
不,周啟之不知道。
「我們也是剛听說,立刻趕了來一睹風采。」
「這個女子了不起。」
「人家父母真能干,怎麼教的女兒,一人照顧整個融島,成績斐然。」
民心轉移得真快。
也有人說︰「我還是喜歡男人做首長。」
「只要真心為市民好,誰管他是男是女。」
「王小姐為什麼忽然出院?」
「要證明疫癥已受控制呀,這才能紓解市民憂慮。」
「真用心良苦。」
「來了,來了。」
記者一涌而上,有些還自備鋁質高梯,叫同伴架開,攝記便爬上去獲取好角度。
啟之來得遲,霸不到好位置,只在人群肩膀及頭發之間看出去。
只見醫院大口門口忽然一亮,王庭芳與她的下屬諸新聞官及護衛出現,閃燈像閃電般亮起,叫人眼楮都睜不開來。
特首小姐穿著一件蛋青色長及膝蓋外套,象牙白的膚色楚楚動人,頭發挽在腦後,她瘦了許多,下巴尖尖,脖子縴細,弱不禁風,可是眼神堅定,微笑與市民招呼。
有人鼓起掌來,也有年青人上前送花。
啟之在人群身後呆呆地看著眾人像公主般擁撮她上車離去。
這不像是王庭芳的暑期工呢。
也許她可以連任,一次又一次的災劫只證明她與市民在一起呼吸生活,她並非自尊自大高高在上的一枚橡皮圖章。
啟之把雙手插在口袋里,呆了一會,打算離去。
「師兄。」轉過頭去,原來是余小娟。
她正在收拾工具,剛才爬上鋁梯架拍照的,原來是她。
可是她胸前的記者證已經換了招牌。本來是領先,現在寫著前方。
小娟說︰「師兄,林森用勞工法例解雇我,補了六個月薪水,叫我即時收拾私人物件離開公司。」
「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
「你這麼快找到新工?佩服佩服。」
「你也是呀,師兄,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芝子專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