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之又抬起頭來,「我沒有話說。」
年輕人意外,壓低了聲音,「是特首王小姐。」
「我知道,我沒有空,我有事做。」
「周先生,王小姐有話說。」
啟之微笑,「融島還是自由都會。」
第七章
年輕人未想到周啟之有這樣奇特反應。他的經驗是︰一提「王小姐」三字,即使是融島首富,也會如奉綸音,這人是誰,如此大膽?
他尷尬地退出。
周啟之看著他背影喃喃說︰「狗腿子。」
不一會,身側卻有人說︰「這可是叫做惱羞成怒?」
啟之轉過頭去,「愛司。」
愛司穿著縮水運動衣,梳馬尾巴,不施脂粉,看上去活月兌似一般女學生。她輕輕坐下。
啟之鼻酸,「我無面目見你。」
「我又不是王小姐,你太言重了。」
她似有倦意,「請幫我斟杯冰水。」
啟之想一想,幫她倒了溫水,愛司一飲而盡。
「你不舒服?」
「這兩日陪王小姐與醫務人員開會,兩家公立醫院急癥室突傳一種急性腦膜炎,一星期內上百一至十歲兒童求診,需設立特別隔離病房,今晨,有消息說青少年亦受感染,現正追查源頭。」
啟之關注,「可以注射疫苗吧。」
愛司點頭,「醫務署正火急籌備。」
啟之看著她,「你打算原諒我?」
愛司沒好氣,「我不是聖人,況且,你出賣的不是我。」
「那麼,听我解釋。」
「不必了,你一定怪社會怪奸人,千錯萬錯,不是你個人的錯。」
啟之先發制人︰「那麼,你找我干什麼?」
「羞辱你。」
周啟之再也想不到愛司會這樣直爽,啼笑皆非。
「我已無地自容。」
「王小姐要見你,還不動身?」
「我沒有準備好。」
「芝子君,拿點勇氣出來。」
啟之忽然鎮定下來,「你盡情侮辱我吧,我的確該死。」
愛司猙獰地笑,「我還沒開始呢。」她站起來,忽覺頭暈,需用雙手撐住桌子。
啟之吃一驚,愛司身體一向良好扎壯,今日是怎麼一回事?他去扶她,觸到她雙手。
「愛司,你發高燒。」
愛司坐下來,啟之老實不客氣把手放在她額上,「愛司,我立刻送你去醫院。」
「我自己會走。」
「你算了你。」
他扶起她就走。原來平時英姿颯颯的她身量並不太重。
到了急珍室,醫護人員一經檢查,便立刻說︰「病人需即時送到慈恩醫院集中處理。」
「什麼事?」
「懷疑是急性腦膜炎個案,這位先生,你與病人是什麼關系,接觸過什麼人,你亦需自願隔離。」
愛司清醒,她听得到每一個字,她對啟之說︰「我即時要通知王小姐。」
醫生如雷殛震驚,「你是王小姐什麼人?」他立刻去知會院長。
「如果我受到感染,王小姐亦有危險。」
電話響了兩下,即時有人來接。
「我是愛司,王小姐在什麼地方?」
「王小姐在科技大學參觀一種可穿著在身上的機械技術,簡稱機械衣,護士若穿上它,即時力大無窮,可單人將病人抱起放輪椅上,你說多有趣。」
「接過去,我有要緊事。」
院長趕著過來,「我同王小姐說話。」
電話接通,這時,愛司已經緊張得滿面通紅,額上全是豆大汗珠。
院長輕輕說了幾句,掛上電話。
「王小姐立刻會到慈恩醫院檢查,兩位請先走。」
啟之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院長輕輕說︰「這件事請勿張揚。」
啟之忍不住說︰「慢著——」
院長看著周啟之,「這里沒你的事了。」
愛司需要照顧,她整個人燙如一塊火炭,真沒想到細菌如此暴烈。
啟之在愛司耳畔說︰「你放心。」他緊緊握著她的手。
愛司看著他點點頭。
「融島有最好醫療設施。」
愛司輕輕說︰「周啟之,你廢話特多。」
「听著,愛司,設法同王小姐說,疫癥如此凶猛,迅速傳染,一定要即時知會公眾,不可隱瞞。」
「周啟之我與你均不懂政治。」
「艱深政治已經過時,愛司,代我忠告王小姐,宜與市民開心見誠共渡難關,政府透明度愈高市民愈是安心。」
「面子——」
「生病同面子有什麼關系?」
「你不明白她那班幕僚。」
「請把我意見轉告王小姐。」
救護車到達慈恩醫院,兩人即時隔離。
醫生檢查周啟之。
「你無恙,請回家休息,勿往人多處,勿與人接吻或吸同一枝煙與喝同一杯飲料,如有發燒,立即往醫院報到。」
「醫生,看情形已有多人受到感染,為什麼尚未公布消息?」
醫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想見一見我的朋友。」
護理人員老實不客氣的下令叫他走。
周啟之回到家中,二話不說,與領先報聯絡。
「林森,融島爆發腦膜炎,請跟進新聞。」
「好家伙,到底想起了我們,我們已接到醫院線報說源頭在一間青年度假營,因床位擠迫,一人患病傳染迅速,像火燒連營般傳到社區。」
「打電話、傳真、電郵,迫醫務署承認此事,並宣布防範措施,刻不容遲。」
「你說得對,傳媒也有社會責任。」
周啟之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他撥了王庭芳私人電話。
電話響了兩下,啟之的一顆心像是在胸腔中躍出。只听得王庭芳的聲音喂了一聲。
「王小姐,我是周啟之,作為融島市民,我有一個要求——庭芳,你無恙?」
王庭芳聲音十分鎮定,「我亦有感染跡象,正打算入院。」
「那班與你開會的護理人員呢?」
「也已入院檢查。」
「庭芳,這是一次嚴重的考驗——」
「愛司已把你意見告訴我,在這之前,新聞處已決定每日傍晚發布新聞,政府將成立小組,每日下午五時公開即日情況。」
周啟之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多謝你關心。」
「庭芳你身體——」
「我還有點事。」
放下電話,發覺手心可以滴出水來。
王庭芳從未告訴他這個私人電話號碼。這是他出任鳳凰台司機一職時候偷偷查探所得。他也還是第一次用。
傍晚,新聞公布,環境衛生署要求市民注意疫癥,倘若染病,立即求醫,並且保證情況已受控制。
林森十萬火急找周啟之,「听說王小姐染病入院,請證實。」
啟之毫不猶豫地回答︰「正確,她與一組醫務人員研商對策之際受到感染。」
林森頓足,「那班人為什麼這樣不小心?她若病了,誰來做事?」
大批記者包圍慈恩醫院。這時,開始有市民送花到醫院門口給王庭芳。他們三三兩兩,靜靜放下花束,悄悄離去。花束附著卡片,「祝王小姐早日康復」、「由衷祝福」、「為你禱告」、「芳齡永繼」……
周啟之看著電視新聞,忽然淚盈于睫。
他在長沙發上躺到天亮。
清晨新聞中心記者這樣說︰「王小姐懇請市民將花束花藍款項捐贈慈善機構,她正接受治療,情況良好……」醫院門外花束已像小山一般。
愛司呢?
愛司情況如何?
他撥了許多電話,均不得要領。
他在屋里踱步,在領先報做了一段時間,也學會一些技巧,他把鳳凰台發給他的職員證取出來,又換上司機制服,出門到醫院去。
在醫院大堂他扣上職員證,詢問愛司病房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