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看相?」
「懂一點點啦,飯局里添個話題,以免人客發悶。」
「好主意。」
她仔細端詳志厚印堂,「你的舊人,快要結婚了。」
「她會幸福嗎?」
「她不會再來找你。」
「我呢,我的感情前途如何?」
她笑笑,「你年輕有為,長相又好看,人也斯文,你哪用發愁。」
「真的?真的不怕?」
「將來的妻子會愛惜你,子女十分听話,又喜讀書。」
「我希望有一個女兒。」
「你會有兩子一女。」她很肯定。
志厚笑了,「謝謝你,這真是最好的生日禮物。我們找個地方喝杯咖啡。」
「好呀。」
她緩緩站起來,抖開一張黑色網紗披肩,那三角形大披肩上有同色繡花以及釘珠,邊沿流蘇足有兩尺長,是志厚見過最好看的衣飾。
志厚忍不住稱贊說︰「真是一個美人。」
美人笑著轉過頭來,「但是,你不是想要美人。」
被她說對了,竟如此善解人意。
志厚點點頭,「我在找一個我所愛又愛我的女子。」
正在這個時候;房門打開,一個人說︰「妹妹,你在這里!司機說你已經上來,我們四處找你不見。急煞人。」
妹妹忽然笑了,「唉呀,我走錯了地方。」
那中年男子松口氣。
「可不是。這是明珠廳,我們在翡翠廳,還不跟我來,李先生等你呢。」
妹妹朝志厚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統共搞錯了。」
志厚亦覺好笑,「不不,幸會,我很榮幸。」
那中年男子一陣風似把林妹妹卷走。
志厚惆悵。
不知哪個富商在等著她呢?她偶然走錯了門,才與周志厚邂逅。
羅承堅介紹過許多美女給他,只有這個是真美女,其余那些,看你喝到有幾分醉。
那樣超水準美人,不輕易見到,能夠把酒談心十五分鐘,真是艷福。
志厚會記得這個生日。
那晚,他睡得很好。
第二天忙一整天。
原來一間女性衛生用品公司找他們設計一個第一代電子發言人,外型必須栩栩如生,活潑可愛。
志厚實時想到伍理詩。
那時他才發覺,伍理詩已經改隨母姓。
她說︰「手續已經完全合法通過,我從此叫任理詩,媽媽堅持這樣做。」
小女孩有點欷噓。
志厚無奈,數千年來,自人類有文明起,全世界無論東方西方,子女均慣隨父姓,與眾不同肯定會招來奇異目光。
志厚輕輕說︰「一個名字算得什麼,一朵玫瑰,無論你叫它什麼,它仍然一般芬芳。」
「志厚大哥,你真會安慰。」
志厚隨口問︰「你同克瑤也很談得來。」
理詩笑,「媽媽說,你同克瑤姐姐是一對璧人。」
志厚月兌口問︰「你們那樣想?」
那天下班時分,公司來了一個稀客。
「周炯,請坐。」
「我因公事來訪,成珊說,你們有一種技術可以幫到鑒證科。」
「我一定盡力而為。」
周炯把一疊照片攤在桌子上。
志厚一看,「呦。」本能地吃驚。
「很難看是不是,請你把他們還原。」
志厚說︰「鑒證科也有這項技術。」
「但是成珊說你的軟件優秀得多。」
「是成珊的建議?」
周炯看著志厚,「只肯幫成珊?我不是朋友?」
志厚連忙說︰「當然不,我盡快替你把照片里人物回復生前相貌。」
「謝謝,出外靠朋友。」
助手斟咖啡進來,看到放大照片,也嚇一跳,「嘩,這骷髏化妝術太過高明逼真,萬聖節作如此打扮會嚇壞人。」
志厚連忙把照片收進抽屜。
「我真想多逗留一刻。但是實驗室有事。」
志厚看著她,「這樣忙,小心防礙私人生活。」
「我已經失去私人生活,」周炯無奈。「自學校出來就作出取舍︰做事業還是不做?有些女子要待感情失意才努力工作,那是不對的,工作不同消閑,並非打草地網球,必須全情投入,否則難見成績。」
助手又送點心進來。
大塊巧克力蛋糕,上面淋著玫瑰色的覆盆子醬,香氣撲鼻。
周炯訝異,「貴寶號的下午茶何其豐富。」
「民以食為天,來,動手。」
「這樣吃法,會不會有後患?」
志厚十分慷慨,「吃死算了」
周炯用完下午茶告辭,「做妥後通知我」
志厚送客,「一定。」
「志厚,我倆已一經變成手足兄弟了。」周炯無比惋惜。
志厚反問︰「那又有什麼不妥」
周炯想一想,「你說得對。」
她一走,承堅就進來。
「誰是真命天子?」
「嘎?」志厚抬起頭。
「你在進行篩選可是?克瑤、周炯、鄰居太太,以及其他可能性。」
志厚瞪著承堅,「她們都是朋友。」
「告訴我那鄰居太太是什麼一回事。」
「你從什麼地方得來謠言。」
「這城有多大?根本是一條村落,人疊人,人人認識人人,有人見你在她的家具店出入,態度親昵,又有人見你陪她們母女去醫院診治,還有,你們天天早上跑步運動,這些,都不是假吧。」
志厚無言。
「志厚,連你爸媽都听到消息,從游輪上打電話給我打探消息,他們到了橫濱,猶自掛住你。」
「你怎麼說?」
「我立即說是謠言︰但凡當事人不願承認的,統統是謠言。」
「你答得很好。」
「志厚,有過去的女人很難應付。」
志厚不以為然,「你為什麼要應付每一件事呢?對你來說,凡事必須分勝負,我討厭這種態度。」
「你要疏遠她。」
「為什麼?」
「除非你排除萬難與她結婚,同時領養她的女兒,志厚,人家已經受過重創,感情十分脆弱,你可能再次令她傷心。」
「你對她了解如此深切,你是她好友?抑或你訪問過她?」
「唉,忠言逆耳!」
志厚也生氣,「你的狗口,還長得出什麼象牙來。」
承堅離開他的辦公室,重重拍上門。
志厚靜下來。
這張狗嘴不知怎地,今日開了竅,說的句句是真言。
志厚那天晚上在公司留到深夜。
他把周炯給他的照片用計算機繪畫方式還原。
做到一半,才發覺是名妙齡女性。
志厚感慨萬千。
這個女子,生前若是被人熨壞了頭發,或是略受友儕批評,是會氣炸了肺,大發雷霆的吧。
如今,是一副不知名骸鼻,需勞駕鑒證科核明身份。
這件事里,有一個重要訊息。
活著的時候,真應當豁達一點,凡事不要太過計較,順其自然。
名利看淡些,快樂最重要,抽些時間出來,捧起大束玫瑰花,聞那甜香,自我陶醉。
志厚致電周炯,「請你過來一下。」
「做好了?這麼快?」
周炯看到照片,「噫。」她也發呆。
「很漂亮是不是?我不知她膚色,假想是中等,三年前流行直長染棕紅色發式,我給她
套上。」
「栩栩如生。」
「分外叫人難過,是誰下的毒手。」
「警方正在追查。」
「生前一定也忙節食、勤用護膚品、追趕潮流時裝……」
「那當然。」
志厚吁出一口氣,「交還給你了。」
「志厚,不要想太多,我們天天見這種個案,反而見怪不怪。」
志厚點點頭。
「可想吃宵夜?」
「周炯,我累了。」
是羅承堅剛才那番忠言似一噸磚頭般擊在他頭上。
他開車送周炯回家。
第二天一早,他仍然不顧一切去敲任家大門。
他說︰「我們去游早泳可好,我知道國際會所的室內暖水池用臭氧消毒,沒有氯氣難聞味道,去試一試。」
難得她們母女不假思索說好。
志厚甚覺安慰。
游泳這件事,真是玉帛相見,她們母女深藍色泳衣式樣十分保守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