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麼有名?」
「人家成名二十多年,獲獎無數,清風亮節,是個純藝術工作者。」
「呵,我走運了。」
「是,燕陽,從此你否極泰來。」
「你對我真好。」從心由衷感激。
有人在身後冷笑,「他另有企圖。」
溫士元立刻轉過頭去,「對,只有你是純潔的。」
從心苦苦懇求︰「先生們,別吵鬧。」
智泉繼續去談條件,元寶陪從心找資料。
「嘩,導演戰績輝煌。」
「真是個值得敬佩的人物。」
「未婚?」
「成世東征西討,時間又比任何人想像中過得快,蹉跎下來。」
「城市人都不喜早婚。」
「我倒是想結婚。」
從心看□他,嗤一聲笑出來。
「怪不得叫你元寶,確是一件活寶貝。」
他氣結。
「我想看書。」
溫士元退下去。
翻開第一頁,從心就被吸引,她的程度不是那麼高,幸虧張祖佑用字不深,句法簡單,但憂郁措辭叫讀者流下熱淚。
傍晚,智泉找她,「從心,我們可以簽合約了。」
從心抬起頭來,眼楮紅腫,像是哭了整天。
智泉輕輕問︰「是為□外婆吧。」
從心把讀了一半的小說擱在桌上。
「是這本書,真的這樣感人?」
從心點頭。
她簽了合約,與溫李兩位回到都會,從此以後,沒有退路,也只得往前走。
大批記者仍然跟在她身後,企圖親近這個不說話的女人。
從心找機會與李智泉攤牌。
「智泉,你遠道來做我的經理人,又是第一個賞識我,我想報答你。」
「你的意思是──。」
「頭一年的收入,你抽佣百分之二十五吧。」
李智泉黯然,付他金錢,了斷恩怨,就沒有其他指望了。
「如果不滿意,你請說出來。」
「太慷慨了。」
「現在我們手上有幾個廣告?」口氣日漸老練。
「五個。」
「那很好呀。」
「是,夠你忙的了。」
算一算這一年的佣金,多過在北美華人社區電視台做一個廣告部經理十倍,他還有什麼好怨的呢。
李智泉惆悵地低下頭。
「智泉,替我看劇本,我不會演戲,該怎麼辦?」
「我替你找樣板戲來學習。」他又振作起來。
從心好笑,「學誰?」
「中西各大明星,我把好戲都找來給你觀摩。」
「怎樣學?」
「唏,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抄。」他極之樂觀。
傍晚,從心與張祖佑通消息。
「大約下個月初可以回來一趟。」
張問︰「逗留多久?」他知道她不會久留。
「會是三天吧。」
他訝異,「竟這樣匆忙。」
「接了許多工作,賺錢要緊。」
「我也有好消息。」
從心明知故問︰「什麼事?可是子彤成績大好。」
「我的新書出版,已經出售東南亞電影版權,這邊有電視台也願意改編成戲劇。」
從心笑,「你成為名作家了。」
「反應相當不錯,你記得格連活嗎,他說準備再版。」
「真想念子彤,下個月見他。」從心想面對面告訴他,她是他電影的女主角。
從心為了那三天假,需與李智泉爭論。
「沒有檔期放假,你應知道這份工作不分日夜。」
「只三天而已。」
「我想想法子。」半晌,又說︰「燕陽,我不贊成你再回到那對父子身邊。」這才是真正理由。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同你一樣。」
「燕陽,人家不那樣想。」
從心有點固執,「我不管人家怎麼想。」
不料智泉斥責她︰「你,不可以說這種話,你不是律師醫生建築師,你吃群眾飯,你須尊重觀眾,他們怎樣想,直接影響你生計。」
從心低下頭。
講得再正確沒有了。
「勢利的觀眾居然不計較你的過去,讓你在名利場佔一席位置,你應感恩圖報,怎可放肆,若不收斂,下一步就該打罵記者了。」
從心懊惱地握□雙手。
「記者隨時跟你返多市,傳真照片二十秒鐘可以抵達這□,什麼秘密都拆穿。」
智泉站起來,「話已說盡,忠言逆耳,你自己想清楚吧。」
從心也考慮過,但終于去買了來回飛機票。
她親身向導演請假。
導演說︰「三天後一定要回來。」
智泉知道了,冷笑連連,一言不發。
從心不去理他,她拎□簡單行李上路。
那天,是她十九歲生日。
不但沒有自己姓名,連生日年份也一並失去,護照上的她,已經二十多歲。
出境時沒有問題,入境時她挑一個白人把關的人龍,不料輪到她之際,一名華裔向她招手。
她只得走到另一邊去,心□忐忑。
那人看住她半晌,又觀察她在護照上的照片。
從心不出聲,有時,愈是華裔,愈是會挑同胞的錯,以示公正嚴明。
今日,可能會有麻煩了!
「你是燕陽?」
她點點頭。
不料那華人取出一張彩照,「請你幫我簽個名。」
他換上一臉笑容。
從心松出一口氣。
她手袋□有現成的簽名照,立刻取出奉上,在多謝聲中過關。
到了街上冷風一吹,背脊發寒,從心這才知道她已出了一身冷汗。
上了計程車,往老家駛去,從心有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這幾個月的奇遇叫她難以置信,智泉替她漫天討價,可是商業機構大部分願意承價,支票交到從心手中,她不相信銀碼是真的。
周從心現在有點資產了。
自幼貧窮的從心這才發覺略有積蓄的感覺竟是那樣好。
同樣乘車進市中心,這次,倘若沒有人接待她,她可不用害怕。
最壞的肯定已經過去。
她對那陌生但賞識她的名利圈不打算長久留戀,她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退出,一賺到足夠往後生活就收山。
車子駛到張宅前,她付了車資下車。
從心按鈴。
「找誰?」是張祖佑聲音。
從心強自鎮定,淚盈于睫,對牢對話器說︰「周從心找大作家。」
「從心!」
「我上來了。」
他開□門等她,她一進大門,就看見他盼望的神色。
她過去擁抱他。
「我還以為你來不及回家。」
「太小覷我了,子彤呢?」
「放了學去打球。」
張握□她的手,說不出話來。
從心說︰「讓我看清楚你。」
他的氣色比從前好多,但是頭發仍然凌亂,胡髭沒刮淨,襯衫與褲子顏色不配。
他輕輕問︰「我是否襤褸?」
從心微笑答︰「不要緊,成了名,就只是不修邊幅。」
張祖佑笑出來。
只見小客廳一角堆滿參考文件及書報。
「誰幫你整理資料?」
「出版社派人來讀給我听。」
從心隨口問︰「是男生還是女生?」
「是文學系男生,還是我學弟呢。」
「幸虧不是妙齡少女。」
「從心你說到什麼地方去。」
「只有你叫我從心,只有你知道我是周從心,听到自己真名多好。」
張祖佑說︰「你永遠是周從心,本質不變。」
「謝謝你,祖佑。」
「我答應送這個給你。」
他給她一本書,從心打開扉頁,發覺有他親筆簽名。
「最佳禮物。」
他微笑,「你可是有一件事沒告訴我?」
從心十分聰明,「咦,你已經知道了。」
「導演通知我的時候,我不相信雙耳。」
「我是你的女主角了。」
「我們兩人都幸運。」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人未到,一只籃球先踫地一聲彈進來。
從心轉過頭來,笑□叫︰「子彤。」
可不就是子彤,不但長高,又打橫發展,是個小大塊頭了。
從心與他緊緊擁抱。
他沒有再叫她媽媽,這孩子一向懂事。
「我們出去吃飯慶祝。」
「讓我準備一下,對,從心,桌上有給你的信。」
信?誰會寄信給她?
從心又一驚,莫非是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