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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美麗就多美麗 第8頁

作者︰亦舒

一品只笑不語。

金氏雞湯中有生姜,腸胃非常受用,一品回過氣來。

她輕輕問︰「那人已經走了?」

「是呀。」金太太無奈,「從三點坐到五點,不見你出現,十分失望地告辭。」

一品有點惆悵。

金先生安慰︰「不要緊,下次再約。」

小貝洛午睡醒來,一品與她玩了一會兒。

金太太說︰「一般幼兒園不願取錄她。」

這是意料中事,甚麼有?無類,幼兒略為遲鈍,已遭淘汰。

「我又不想她進特殊學校,貝洛腦筋並無問題。」

「耐心一點,必定可以找到理想學校。」

「也只能這樣。」

「太太,留前斗後,路途遙遠,楊醫生,我們一早已有心理準備。」

一品剛想告辭,忽然有人敲門,金先生去應,只听得他說︰「你忘了甚麼?快進來拿。」

然後,一個高大的身形在黃昏的門口出現。

金太太意外的欣喜︰「在豪,你回來了。」「大小姐買的糕點最考究可口。」

「她孝順母親,不好的不拿上來。」

「大小姐,听說姚以莉由你整容,做過那些部位?」

一品坐下來,取餅織針,做了幾下,錯漏百出,伯母們笑,「你是大國手,怎麼會做這個。」

都生疏了。

楊太太苦惱︰「她還有個妹妹,成日只與動物打交道,專門收養流浪貓狗。」

「你福氣好,兩個女兒都是醫生,幾生修到。」

一品走到露台,喃喃自語︰幾生修到,前世不修。

看見隔壁有個保母耐心蹲?喂一小孩子,幼兒只得一點點大,坐在小?子上,她是醫生,眼尖,一眼便看出毛病來。

那小孩每只手只有四只手指,無拇指,將來連筆管都握不住。

楊太太走近問女兒︰「看甚麼?」

「媽,你認識那家人否?」

楊太太沿?女兒的手往旁邊看,「呵,是孫家。」

「叫那孩子來看我,他該做手術了。」

「你別多管閑事,人家已經有醫生。」

「不要拖延,愈早做愈好。」

楊太太說︰「醫學昌明,一切可以矯正,你外婆說,從前鄉下人的兔唇、裂顎、胎痣……得那樣過一輩子。」

「與眾不同是很痛苦的。」

「你明白就好。」

「伯母她們呢?」

「散會回家去了。」

「我還有事。」

「又趕往何處?」

一品笑,「幫女明星月兌痣。」

她去看那重傷女工。

病人仍然昏睡,滿頭繃帶,可是已無大礙。

她母親坐在床沿低頭不語。

一品想到自己的母親,蹲下,雙手去握緊那個母親的手。

那憂慮的母親抬起頭來,看見醫生,怯怯地招呼。

「會痊愈嗎?」

「一定會。」

「可以工作嗎?」

「同平常人一樣。」

那母親似乎放心了。

一品這才回診所替女明星月兌痣。

姚以莉說︰「醫生,那天晚上謝謝你。」

一品輕輕說︰「甚麼晚上,這顆痣需縫上三針,會有一點痛。」

「是,醫生。」

不愉快的事愈快忘記愈好。

手術二十分鐘完成。

忽然之間姚以莉說︰「我有妳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一品一怔,微笑︰「我與妹妹都不大有空見面。」

姚以莉穿上衣服離去。然後,岑美蘭來了,小女孩笑容滿面,終于可以挺起胸膛做人。

一品說︰「讓我看看你。」

岑太太滿意到極點,「楊醫生妙手回春。」

美蘭轉了一個圈「我可以穿泳衣了,小號剛剛好。」

確實有人不願意做大胸脯女郎。

傍晚,案頭私人電話響。

「那麼今晚還在診所?」

是王申坡的聲音。

一品立刻怪自己疏忽,竟忘記更改電話號碼。

她馬上說︰「我有病人在這?,不方便說話。」

幣了線,拔出插頭,實時寫字條提醒看護換號碼。

不為甚麼,只是不想再听到那人的聲音。

她鎖上診所離去。

停車場已空無一人,一品緩緩將車駛出。

事業有成績,應該很充實才是,但是一品甚覺寂寥。

回到家中,看到桌子上有一只大禮盒,誰送來?

她拆開一看,是一件黑色薄絲像襯裙似的晚裝,還附有一張字條︰「楊醫生,也該出去跳舞,以莉敬上」。

一品忍不住笑,那個鬼靈精。

不,即使有男伴,她也不會穿這樣肉感的衣裳。

第二天一早,有師妹來看她。

一品熱烈歡迎,「李本領,甚麼風把你吹來,請坐。」

「師姐還記得我的名字。」

「你不必客氣,有甚麼事嗎?」

「?授說你有這套輕型激光手術刀。」

她出示圖樣,外形像一只小型機械臂。

「是,十分應用。」

「師姐,可否借我一用,我出差到雲南省,需要先進工具。」

「是那個義工團嗎?」

「正是。」

「本領,你拿去吧,無限期借用兼維修。」

「師姐-」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的藥品供應可有問題?」

「已一一解決。」

一品點頭,「幾時出發?」

「下月初,還有時間準備細節。」

「真佩服你們。」

「師姐有空可以跟我們上去考察測。」

一品心動。

「我告辭了,還有些裝備需辦。」

「一路順風。」

師妹走了以後,一品有感而發︰「多偉大。」

看護笑笑,「不一定要吃苦才能對社會有功用,在商業都會中,股票經紀與無國界醫生同樣有用。」

一品笑,「謝謝你。」

這名老看護真是一個寶。

稍後,胡可欣來覆診。胡可欣用了特殊化妝品,皮膚看上去正常得多。

一品替她檢查,「嗯,進度理想。」

她頻頻對醫生說︰「昨夜,我又到他家樓下去守候。」

一品一怔,「這是為甚麼呢?」

「仇恨。」

「那如判你自己死刑,永不超生。」

「我守了半夜,等到他回家,可是,駕車的人卻是另外一個女子,打扮冶艷,與他態度親昵。」

一品愕然,這倒是個意外。

「醫生,我忽然明白了!」胡可欣揚揚手,「立刻把車開走,以後都不會在附近出現。」

一品很替她高興,這叫做頓悟。

「原來即使彼時不失去,此刻也會失去,你明白嗎,醫生?」

一品點點頭,「我全懂。」

「這樣說來,我何必再受皮肉之苦,醫生,手術到此為止。」

一品笑吟吟,「不!」她按住病人的手,「這才是做手術的好時候,為了自己將來,漂漂亮亮做人。」

「楊醫生,你真好。」

「修復皮膚之後,一樣需努力工作,一樣得付清所有帳單,生活並無兩樣,別說我不警告你。」

胡可欣笑了。

「接?的一次,做眼眶部分,那是我強項。」

病人與醫生緊緊握手。

她走了之後,一品問看護︰「你會不會跑到舊男友家附近去守候?」

看護反問︰「等甚麼?」

一品笑︰「一听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咄,他在我家附近出現我都要報警哩。」

「好,自愛。」

「你呢?醫生。」

「我哪有空。」

「對了,醫生,你房內電話已經改妥。」

「謝謝你。」

看護看?一品,「你在吃甚麼藥?」

「胃氣。」

「找專科看看。」

「都市哪個人不胃痛。」

「反正你天天去醫院,順道看一看,我替你約葉醫生。」

「也好。」

「稍後會有人來把激光手術刀裝箱,去年訂下新的那副可要下星期才送來。」

「沒問題。」

「下午沒有病人,你可自由活動。」

一品跑去看二晶。

那只玳瑁老貓已被主人接走。

重傷的流浪狗卻仍然留醫。

二晶感慨,「一條狗也有好命歹命。」

一品過去把牠抱在懷中,「叫甚麼名字?」

「幸運,我已收養牠。」

「媽知道了一定有意見。」二晶咭咭笑。

「媽媽心事最多。」

「下個月我要到美國開會,順便學習新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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