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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美麗就多美麗 第9頁

作者︰亦舒

「遲早可以整個身軀換過,那項將他人斷肢重續手術,簡直是換頭先兆。」

一品也笑了。

「姐,我想主動約會一個人。」

「呵,是老貓的主人?」

「正是。」

「事不宜遲,無謂躊躇,遲者向隅。」

「多謝指?,可是,怎麼開口呢?」

「你好嗎?我剛路過書店,看見有關老貓飲食的小冊子,買了一本,你幾時方便過來取。」

「對,我怎麼沒想到。」

「老貓的腸胃不好,需定期注射維他命,還有,我們收容了一只同牠一模一樣的小玳瑁,你不妨來瞧瞧。」

「會不會太明顯?」

一品攤攤手。

「追求根本不是一件含蓄的事。」

二晶笑。

「喜歡他甚麼?」

「我與你不同,你是屬靈的人,第一講精神交流,我喜歡他的寬肩膀。」

一品不語。

即使是姐妹,有些問題非常私人,也不方便談到。

她放下幸運狗,剛想對妹妹傾訴心事。

忽然有一個緊急電話找二晶。

「一只受傷黑熊?有,我們有足夠設施,馬上送來?沒問題。」

「真刺激,」同事們爭相來告︰「怎麼會有黑熊出沒,生態大變,把野生動物趕至絕路。」

這個急癥室,比人類醫院還忙。

沒多久,奄奄一息的大黑熊被抬進來,二晶立刻替牠戴上口罩兼注射麻醉劑。

「怎麼樣受的傷?」

「被村民追趕到樹頂,不幸摔至地上。」

一品不忍再看下去,回家休息。

金太太電話追?來,「一品,過來吃飯。」

「我──」

「我叫在豪來接你。」

「怎好意思叫他來來去去。」

「是他建議約你,我特地做了鴨汁雲吞。」

「金太太將來回美可以開餐館。」

「先治愈了貝洛再說。」

「我──」

「三十分鐘後在豪會上來按鈴。」

家長式專制有時真可愛。

一品淋浴梳洗。

這種時分最難穿衣,對秋冬天衣服已經厭透,可是春裝還薄,怕冷,只得加一條羊毛披肩。

才換好衣服已經有人來按鈴,她胡亂抹些口紅就去開門。熊在豪站在門口,穿白襯衫卡其褲的他十分俊朗,叫一品精神一振。

「告訴我。」一品說︰「本市有甚麼史前動物供你參考。」

「我不久將往甘肅省,當地科學家發現了最完整的翼龍化石。」

「呵!原來不會久留在本市。」

「是,故此對約會你有所保留。」

算是個負責任的人。

「來,先吃了這頓再說。」

上車時他禮貌地扶一扶一品肩膀,大手接觸到她的皮膚,她忽然依戀,希望那只手再留片刻,毫不諱言她的皮膚有點饑渴。

多久沒有被緊緊擁在懷中,記憶中彷佛全沒異性輕輕撫模過她的面孔。

一品嘆口氣,這都是人類原始的渴望。

熊在豪說︰「看那晚霞。」

整個天空被分割成三種顏色,開始是魚肚白、淺藍與橙黃,太陽漸漸下山,又轉成蛋青淺紫與暗紅。」

美景當前,但一品只希望他溫暖的大手會再次搭到她的肩膀上。

身體發出強烈的要求信號,不是理智可以控制。

一路上她很沉默。

「為甚麼不說話?」

只怕分心一開口,就壓抑不住了。

「工作仍然繁重?」

「已經習慣。」

他朝她笑笑,車子來個急轉彎。

一品身子一側,幾乎踫到他的肩膀。

有一剎那她很想趁勢靠上去,佔點便宜,但終于沒有,她靠在座墊上,閉上眼楮。

內心有一絲淒惶,這種感覺,以前只出現過一次,大學畢業那年,校方舉行舞會,就她一個人沒有舞伴,那晚,她也同樣彷徨。

她到附近酒館去喝啤酒,踫到一班反對庸俗舊習包括舞會的師弟妹,一起喝到天亮。

早已忘記這件事,不知為甚麼,忽然又想了起來,還有,遠嫁的同學逸菱,她早晚已在北國落腳了吧,冰天雪地,爐火融融,對牢相愛的男子,世界其實不過只得那一點大。

「到了。」

一品睜開眼楮。

「來,」他拉起她的手,「貝洛在等我們。」

那夜,金先生向他們透露,公司有意將他調回美國。

「人生聚散無常。」他因此感慨。

金太太說︰「可是在每個城市我們都有好朋友。」

金先生承認︰「我們很幸運,結識到許多高尚善良的朋友。」

他倆照例逗留到頗晚才告辭,像怕一旦離開,以後不知幾時才能見面似的。

終于連貝洛都睡?了,他倆才走。夜涼似水,她拉一拉披肩,鼓起勇氣問︰「為甚麼不直接撥電話給我?」

「怕你拒絕。」

一品說︰「我很樂意應邀。」

他想握住她的手,伸出手,可是又縮回去。

他尷尬地說︰「我已忘記第一次約會該怎麼做。」

一品笑了,「專家認為不可接吻。」

「的確是忠告。」他也笑。

「可以握手嗎?」

「應該沒問題。」

他終于握住她的手。

他詫異地說︰「你的手那麼小,怎麼握手術刀。」

一品想說︰手指縴細,縫起針來,十分靈活,比大手方便得多。

她沒說出來,如此良辰美景,講手術室?事情,未免大煞風景。

「明早可需診癥?」

一品點點頭。

「送你回家休息吧。」

一品訕笑自己貪歡,不願與他分手。

她終于由他送回家。

餅兩日,姚以莉來覆診,一品向她求?。

「怎樣向異性表示好感?」

姚以莉何等伶俐,一听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忍?笑,一本正經地答︰「用身體語言。」

一品說︰「願聞其詳。」

「穿得漂亮一點,刻意打扮,對方立刻明白你有好感,放松四肢,時時微笑,用欣賞的眼光凝視他,略為靠近他身體。」

一品不住點頭。

姚以莉覺得好笑,真沒想到才華出眾、容貌秀麗的楊醫生在這方面如小學生。

她一定對那人有特別好感,否則,不會如此慎重。

丙然,她說︰「我想有一個好的開始,不想關系演變成兄弟姐妹那樣。」

「那就要突出性別啊。」

「是否不可再穿襯衫長褲?」

「不不,看你怎麼穿,楊醫生,請站起來。」

姚以莉把一品的白襯衫領子翻起,解開兩顆紐扣,卷起短袖到腋下,衫腳塞返褲頭,拉緊皮帶,然後,取出一管深紫口紅,替一品抹上,再用不知甚麼,在她眼角點一點。

然後,把她推到鏡前,「看。」

連一品自己都嚇一跳。

「美人。」

原來眼角是一點金粉,每次眨眼,都似閃一閃。

「楊醫生,內衣愈多透明紗愈好,挑粉紅色,要不,杏色,即使外頭穿牛仔褲、礦工衫,內衣也要綺麗。

一品猶疑,「這,不是賣弄色相?」

「當然是,」以莉笑,「這是原始的彼此吸引。」

一品低下頭。「對一個醫生來說,不容易妥協吧,躺在手術室,逐部分解剖,色相何存。」

「以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你是不屑賣弄色相,所以,把膚淺的男人全趕到我們這種女人身邊來,呵,學問害事。」姚以莉訕笑。

一品說︰「師傅,有無比較高級的男人,重內心不看外表?」

以莉笑哈哈,反問︰「他是不是男人呢。」

一品頹然。

以莉詫異,「楊醫生,你長得那麼好看,為甚麼沒有自信?」

一品不語。

「是否曾經失戀?」

「還沒有這種資格。」

「可憐的楊醫生。」

一品感喟︰「的需要,真叫我們尷尬。」

以莉不以為然,「上帝賜我們肉身,就是要叫我們好好享受,否則,人類只存一束計算機波,又有甚麼意思。」

「以莉,你真有趣。」

「男人也那麼說。」她笑吟吟。

「這同透明內衣有甚麼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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