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早可以整個身軀換過,那項將他人斷肢重續手術,簡直是換頭先兆。」
一品也笑了。
「姐,我想主動約會一個人。」
「呵,是老貓的主人?」
「正是。」
「事不宜遲,無謂躊躇,遲者向隅。」
「多謝指?,可是,怎麼開口呢?」
「你好嗎?我剛路過書店,看見有關老貓飲食的小冊子,買了一本,你幾時方便過來取。」
「對,我怎麼沒想到。」
「老貓的腸胃不好,需定期注射維他命,還有,我們收容了一只同牠一模一樣的小玳瑁,你不妨來瞧瞧。」
「會不會太明顯?」
一品攤攤手。
「追求根本不是一件含蓄的事。」
二晶笑。
「喜歡他甚麼?」
「我與你不同,你是屬靈的人,第一講精神交流,我喜歡他的寬肩膀。」
一品不語。
即使是姐妹,有些問題非常私人,也不方便談到。
她放下幸運狗,剛想對妹妹傾訴心事。
忽然有一個緊急電話找二晶。
「一只受傷黑熊?有,我們有足夠設施,馬上送來?沒問題。」
「真刺激,」同事們爭相來告︰「怎麼會有黑熊出沒,生態大變,把野生動物趕至絕路。」
這個急癥室,比人類醫院還忙。
沒多久,奄奄一息的大黑熊被抬進來,二晶立刻替牠戴上口罩兼注射麻醉劑。
「怎麼樣受的傷?」
「被村民追趕到樹頂,不幸摔至地上。」
一品不忍再看下去,回家休息。
金太太電話追?來,「一品,過來吃飯。」
「我──」
「我叫在豪來接你。」
「怎好意思叫他來來去去。」
「是他建議約你,我特地做了鴨汁雲吞。」
「金太太將來回美可以開餐館。」
「先治愈了貝洛再說。」
「我──」
「三十分鐘後在豪會上來按鈴。」
家長式專制有時真可愛。
一品淋浴梳洗。
這種時分最難穿衣,對秋冬天衣服已經厭透,可是春裝還薄,怕冷,只得加一條羊毛披肩。
才換好衣服已經有人來按鈴,她胡亂抹些口紅就去開門。熊在豪站在門口,穿白襯衫卡其褲的他十分俊朗,叫一品精神一振。
「告訴我。」一品說︰「本市有甚麼史前動物供你參考。」
「我不久將往甘肅省,當地科學家發現了最完整的翼龍化石。」
「呵!原來不會久留在本市。」
「是,故此對約會你有所保留。」
算是個負責任的人。
「來,先吃了這頓再說。」
上車時他禮貌地扶一扶一品肩膀,大手接觸到她的皮膚,她忽然依戀,希望那只手再留片刻,毫不諱言她的皮膚有點饑渴。
多久沒有被緊緊擁在懷中,記憶中彷佛全沒異性輕輕撫模過她的面孔。
一品嘆口氣,這都是人類原始的渴望。
熊在豪說︰「看那晚霞。」
整個天空被分割成三種顏色,開始是魚肚白、淺藍與橙黃,太陽漸漸下山,又轉成蛋青淺紫與暗紅。」
美景當前,但一品只希望他溫暖的大手會再次搭到她的肩膀上。
身體發出強烈的要求信號,不是理智可以控制。
一路上她很沉默。
「為甚麼不說話?」
只怕分心一開口,就壓抑不住了。
「工作仍然繁重?」
「已經習慣。」
他朝她笑笑,車子來個急轉彎。
一品身子一側,幾乎踫到他的肩膀。
有一剎那她很想趁勢靠上去,佔點便宜,但終于沒有,她靠在座墊上,閉上眼楮。
內心有一絲淒惶,這種感覺,以前只出現過一次,大學畢業那年,校方舉行舞會,就她一個人沒有舞伴,那晚,她也同樣彷徨。
她到附近酒館去喝啤酒,踫到一班反對庸俗舊習包括舞會的師弟妹,一起喝到天亮。
早已忘記這件事,不知為甚麼,忽然又想了起來,還有,遠嫁的同學逸菱,她早晚已在北國落腳了吧,冰天雪地,爐火融融,對牢相愛的男子,世界其實不過只得那一點大。
「到了。」
一品睜開眼楮。
「來,」他拉起她的手,「貝洛在等我們。」
那夜,金先生向他們透露,公司有意將他調回美國。
「人生聚散無常。」他因此感慨。
金太太說︰「可是在每個城市我們都有好朋友。」
金先生承認︰「我們很幸運,結識到許多高尚善良的朋友。」
他倆照例逗留到頗晚才告辭,像怕一旦離開,以後不知幾時才能見面似的。
終于連貝洛都睡?了,他倆才走。夜涼似水,她拉一拉披肩,鼓起勇氣問︰「為甚麼不直接撥電話給我?」
「怕你拒絕。」
一品說︰「我很樂意應邀。」
他想握住她的手,伸出手,可是又縮回去。
他尷尬地說︰「我已忘記第一次約會該怎麼做。」
一品笑了,「專家認為不可接吻。」
「的確是忠告。」他也笑。
「可以握手嗎?」
「應該沒問題。」
他終于握住她的手。
他詫異地說︰「你的手那麼小,怎麼握手術刀。」
一品想說︰手指縴細,縫起針來,十分靈活,比大手方便得多。
她沒說出來,如此良辰美景,講手術室?事情,未免大煞風景。
「明早可需診癥?」
一品點點頭。
「送你回家休息吧。」
一品訕笑自己貪歡,不願與他分手。
她終于由他送回家。
餅兩日,姚以莉來覆診,一品向她求?。
「怎樣向異性表示好感?」
姚以莉何等伶俐,一听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忍?笑,一本正經地答︰「用身體語言。」
一品說︰「願聞其詳。」
「穿得漂亮一點,刻意打扮,對方立刻明白你有好感,放松四肢,時時微笑,用欣賞的眼光凝視他,略為靠近他身體。」
一品不住點頭。
姚以莉覺得好笑,真沒想到才華出眾、容貌秀麗的楊醫生在這方面如小學生。
她一定對那人有特別好感,否則,不會如此慎重。
丙然,她說︰「我想有一個好的開始,不想關系演變成兄弟姐妹那樣。」
「那就要突出性別啊。」
「是否不可再穿襯衫長褲?」
「不不,看你怎麼穿,楊醫生,請站起來。」
姚以莉把一品的白襯衫領子翻起,解開兩顆紐扣,卷起短袖到腋下,衫腳塞返褲頭,拉緊皮帶,然後,取出一管深紫口紅,替一品抹上,再用不知甚麼,在她眼角點一點。
然後,把她推到鏡前,「看。」
連一品自己都嚇一跳。
「美人。」
原來眼角是一點金粉,每次眨眼,都似閃一閃。
「楊醫生,內衣愈多透明紗愈好,挑粉紅色,要不,杏色,即使外頭穿牛仔褲、礦工衫,內衣也要綺麗。
一品猶疑,「這,不是賣弄色相?」
「當然是,」以莉笑,「這是原始的彼此吸引。」
一品低下頭。「對一個醫生來說,不容易妥協吧,躺在手術室,逐部分解剖,色相何存。」
「以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你是不屑賣弄色相,所以,把膚淺的男人全趕到我們這種女人身邊來,呵,學問害事。」姚以莉訕笑。
一品說︰「師傅,有無比較高級的男人,重內心不看外表?」
以莉笑哈哈,反問︰「他是不是男人呢。」
一品頹然。
以莉詫異,「楊醫生,你長得那麼好看,為甚麼沒有自信?」
一品不語。
「是否曾經失戀?」
「還沒有這種資格。」
「可憐的楊醫生。」
一品感喟︰「的需要,真叫我們尷尬。」
以莉不以為然,「上帝賜我們肉身,就是要叫我們好好享受,否則,人類只存一束計算機波,又有甚麼意思。」
「以莉,你真有趣。」
「男人也那麼說。」她笑吟吟。
「這同透明內衣有甚麼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