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起碼有三個年輕女賓涌向前亂搶,結果絆倒在地,壓爛了粉紅色玫瑰花球。
嘉揚嘆口氣,「人各有志。」
陳在豪點頭,「看樣子你會選擇事業。」
「是呀,盼成家者就莫在此蹉跎光陰了。」
陳在豪只是笑。
這時,彭念祖走過來,上下打量小陳,小陳何等機靈,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微笑?站?任由參觀。
半晌,彭氏唔地一聲,小陳知道他初步已經及格了,畢恭畢敬喊聲彭先生。
「你在做事還在讀書?」
「史丹福商管碩士生,彭先生,在交易所辦公。」
嘉揚只想上樓去換衣服,「你們慢慢談。」
房間?先有人在,那是嘉媛,她已換回T恤長褲,正在吃一大碟日式炒?。
嘉揚見她精神奕奕,十分歡喜,「嘉媛,身體全好了吧。」
「大後天又要出發。」語氣歡欣。
嘉揚惻然,「這利馬狐猿真的征服了你的心。」
「親友中只有你明白我。」
「我去過雨林采訪才明白接近大自然的樂趣。」
嘉媛點頭,「我們自塵土來,將歸于塵土。」
她們談得好不投契。
嘉揚的母親咳嗽一聲,「一對新人更了衣,要向你們道別呢。」
「他們去何處度蜜月?」
「地中海。」
嘉媛立刻說︰「地中海被歐亞非三大洲包圍,是個極之富風情的地方。」
嘉揚駭笑,「你整個人像本活的《國家地理雜志》。」
他們到樓下送別新人。
嘉維夫婦揮?手乘車走了。
客人散得七七八八,樂隊正收拾樂器,廚房也整理得差不多,啊,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彭念祖說︰「我且回酒店去睡一覺。」
嘉揚微笑,這?已沒他的事了。
「嘉揚,你結婚時我們再做得轟動一點。」
然後,彭念祖向前妻點點頭,取餅行李走了。
夫妻倆從頭到尾未交談一句。
嘉揚握住母親的手,「媽-」
「不必可憐我。」
「是,高小姐。」
嘉揚想反手拉下裙子拉鏈,有人問︰「可需要幫忙?」
轉頭一看,「你還沒走?」
陳在豪點頭,「不舍得走。」
嘉揚溫柔地說︰「已經曲終人散。」
「嘉揚,我可以約會你嗎?」
「我行蹤飄忽,不是好對象。」
「我可以等。」
「怎麼敢叫你浪費寶貴光陰,時間一去不回頭,未來是你一生中最重要十年,你大可育三子一女,同時籌備退休。」
陳在豪十分惆悵,「你一定要去美國?」
「合約都簽好了,已在找公寓房子。」
嘉揚打開大門送客,陳在豪戀戀不舍離去。
終于,她回到樓上月兌下紗裙,只見腰身上肉被勒得一條條紫血痕,像受過刑似的。
衣服一月兌下肚子就餓,她到樓下看見剩菜便吃。
她母親不以為然,「你也太隨和了。」
「媽,全球億萬兒童正在捱餓,世上只有五巴仙人類想吃甚麼就可以吃到。」
「所以你一點架子也沒有。」母親諷刺她。
嘉揚訴苦,「我就知道遲早找我出氣。」
「那位小陳先生有甚麼不妥,為何將人掃走?」
「你知道他以甚麼為生?」
「是位基金經理。」
「銅臭,銅臭,錢眼?鑽進鑽出,俗不可耐。」
「咄,人家會賺錢,你只會問要錢,豈非天作之合。」
「我對他沒有激情,走不到一塊。」
「你想怎麼樣?」
嘉揚側?頭,希望有那種巴不得要鑽到對方心肝思維?去的……可惜不能在母親跟前說出來。
她放下碟子,「我要好好睡一覺,別叫我。」
嘉揚踫到自己的?,一下子入睡。
她看到珍伊娜推門進來,「嘉揚,好睡。」
嘉揚十分高興,「珍,你無恙?」
「多謝你救我。」她坐下來,「好心自有好報,祝你步步高升。」
珍看上去精神奕奕,比往日年輕,全無煩惱,十分輕松。
「我看到你的節目了。」
「珍,請予指?。」
「他們把你形象塑造得十分可愛,一定成功。」
「珍,老實話。」
珍笑了,露出雪白牙齒,「我說的,全是老實話。」
就在這個時候,嘉揚驚醒。
怔怔地,滿嘴苦澀,她連忙到廚房找水喝。
華人傳說夢見一人年輕了,是表示不祥,那人可能已經死亡,魂魄前來報夢。
嘉揚內心忐忑。
只听得偏廳有人搓麻將,一位太太說︰「子儀你那媳婦真是享福的命,一嫁過來甚麼都有,全是現成。」
「人是有命運的呵。」
「不由你不信。」
「當心,我做清一色萬子。」
「最難得是嘉揚,憨頭憨腦,甚麼都不爭。」
「這孩子就是笨。」
嘉揚微笑,听得出母親語氣中無比憐愛。
「有福氣才那樣豁達。」
「子儀?得好,甚麼都問夫家要的女兒,多羞人。」
偶而閑了下來,嘉揚覺得手足無處擱,真不自在。
忽然之間,其中一個伯母說︰「看,看!電視上是嘉揚,咦,這明明是美國電視台呀,你看嘉揚多有風頭。」
麻將牌一下子全停下來。
啊,特輯出來了。
嘉揚開了廚房內的小電視機觀看。
每次看到熒幕上的彭嘉揚都是突兀的,這次她看見自己站在墨西哥邊境,報道連環謀殺案︰「凶手是誰?沒有人知道,亦無人偵查,這些不幸的年輕女性,像被屠宰的羊一樣……」
她看上去比真人成熟漂亮。
嘉揚听到了贊美︰「像明星一般。」
「可是打入荷里活了?」
嘉揚啼笑皆非。
不不不,我不是演員,我是記者,我不是去拍外景,我是做采訪,可是,有時感覺混淆,分不出真假。
「來來來,繼續牌局。」
嘉揚回到寢室,電話響了。
是約翰森,「那小子還在你家嗎?」
嘉揚微笑,「已經走了。」
「在飛機上已經想念你。」
「我看到片段出來。」
「大獲好評呢,連帶我臉上生光。」
嘉揚听到腳步聲,「媽來找我,我要裝睡。」
她丟下電話蒙?頭動也不動。
她母親推開門,見她倒在?上,只得掩上門離去。
嘉揚偷笑。
電話鈴再響,嘉揚在被窩中听。
「嘉揚,是麥可。」
「怎麼樣?」
「嘉揚,我們已經離境,明朝可抵達紐約。」
「總算回家了。」
「經過這一次,她畢竟明白,甚麼叫大勢已去。」
嘉揚啊一聲。
「我的責任已經完畢,我還有其它工作等?要做。」
「把地址告訴我,我來看她。」
「嘉揚,你為一個朋友,你也仁至義盡,不必去自討沒趣了,失意的人很難侍候,一味怪世態炎涼,紅小兵欺師滅祖,老朋友跟紅頂白,讓她自己休息康復吧。」
「麥可你幾時變得那樣嚕蘇?」
「是,她住在南端貨倉區,電話及電郵號碼是-」
嘉揚熄掉電話,不再掛慮。
她貪婪地在自己的?上好好睡了八個小時,因為不知道下一次是幾時。
臨走之前,嘉揚想去探訪赫昔信,可是一想,還是不要去騷擾人家的好。
見了面,禮貌上他少不免得贊美幾句︰「做得好,嘉揚,全北美洲看得見你尊容,大明星了」之類,何必呢,愈發把人家的際遇比了下去,不如悄悄的來,悄悄的去。
她靜靜收拾行李。
母親把香奈兒及阿曼尼套裝整理出來送她,「穿?出鏡,端莊大方。」
「多謝你割愛。」
她吁出一口氣,「終于離了婚。」
「感覺如何?」
「這不過是手續,其實早十年已經失去丈夫。」
「老爸這次做得還算漂亮。」
斑女士自嘲︰「嫁一次,得一對漂亮听話子女,加一筆贍養費,際遇也不算好差了。」
嘉揚覺得幫全世界受不平等待遇的女性申冤容易,幫母親平反就相當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