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下去︰「一切用我寶貴青春精血換來,是公平交易。」
嘉揚不想再說下去,一味嗯嗯嗯。
「听說你在紐約找地方住。」
「正是。」
「你爸怕你太瀟灑住到格林威治村去,立刻叫租戶遷出,讓你搬進七街對牢中央公園的住宅。」
嘉揚十分意外,「我家在紐約有房產?」
「別叫陶芳知道,算是你的嫁妝好了。」
「呵,彭念祖先生果然十分發財。」
「何止這樣一點點,還供不相干的人出國留學兼包食宿呢。」
「媽,各人修來各人福。」
「听說那女人對你十分客氣周到。」
「他不會在她那?收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對生父倒十分了解。」
嘉揚感慨,一牽涉到錢財,日子久了,女方不過淪為對方高價置下的一件擺設,膩了,必定要換。
「媽媽,陪我去紐約走一趟。」
斑女士想一想,「也好,這樣對女兒行蹤有個了解。」
那是一幢維修得非常好的老房子,電梯門是一扇伸縮鐵閘,需用人手拉攏開啟,一層一層升上去,十分趣致,彭家那間在七樓。
兩房兩廳,用水汀,暖而不燥,窗戶大而光亮,寬敞露台,可以看到公園。
嘉揚非常喜歡,「拆卸重建時可值錢了。」
「彭念祖也那麼說。」
離了婚,母親倒時時提?他。
設計公司已經派人在裝修。
「幸虧?已抬來。」
「媽,你睡這一間。」
「我要去新澤西探親戚。」
「甚麼,你不陪我?」
「彭嘉揚還需要老媽作伴?」
嘉揚沒想到會被母親甩掉,倒是仿徨了一陣子。
下午,高家親戚派人來接了他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愁寂寞,嘉揚代她高興。
裝修公司一早已選定家具︰一張大寫字?放在客廳,既是工作桌又是飯?,加張大梳化,可招呼朋友過夜,影音設備齊全,還有最新款私人計算機,嘉揚嘖嘖稱奇。
不過,電光石火間,她明白了。
她問設計公司負責人︰「是一位胡小姐交代你們這樣做的吧。」
「你猜得一點不錯。」
是胡自悅的心思,怪不得那麼合嘉揚的心意,正是,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大家在彭念祖麾下討生活,得饒人處且饒人。
「胡小姐說,一切簡約就沒錯。」
接?,有人抬進十多盤芒類植物,點綴室內,「最易打理,一星期不澆水也行。」大?上是米白色被褥,似正伸手召人去好好睡一覺。
有一個人走進來︰「我送花來給彭小姐。」
嘉揚連忙說︰「放在這?。」
一大束玫瑰花放下,露出送花人真面目,原來是約翰森。
他說︰「歡迎你加入大家庭。」
「陳腔濫調。」
「可需要我為你設宴介紹同事?」
「不必了,靜態低調些好。」
「可是,每個人已經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這也難不倒嘉揚,她笑吟吟道︰「寧為人知,莫為人見。」
「那麼,星期一上午九時來開工作會議吧,這是你的工作證。」
「不請我吃午餐?」
「我早已約了人。」
「啊,故意冷落我。」
「是,待你知錯了,好送上門來。」
「好計畫。」
電話鈴響,「嘉揚,還喜歡布置嗎?」
「自悅,是你,謝謝你,你像持?仙棒,點鐵成金。」
「不是我功勞,一切由彭先生吩咐。」
「他回杭州沒有?」
「……」
「自悅,有事發生?」
「嘉揚,我在香港,昨日我與彭先生踫頭,他同我攤牌,要與我分手。」語氣相當平靜。
這麼快,雖然是意料之中,沒想到即刻發生。
「他離了婚,已是自由身,他打算向趙香珠求婚。」
嘉揚瞠目,「誰是趙香珠?」
「一個香港女演員。」
「有名氣嗎?」
「嘉揚你自幼生活在西方不知道,人家是顆紅星。」
「十八歲?」
「不,已經三十出頭,不過非常懂得打扮。」
「父親打算向她求婚?」
「他說是,或者,只是叫我走的借口。」
嘉揚說︰「走就走好了。」
胡自悅不語,嘉揚以為她會飲泣,她卻沒有。
半晌她問︰「我們仍是朋友?」
「當然,到紐約來,我招待你。」
她松口氣︰「嘉揚,我沒看錯你。」
嘉揚忽然問︰「你可有看錯彭念祖?」
「不,我也沒有看錯他。」
「他可有安排你日後生活?」
「有,絲綢廠仍由我打理。」
「那多好。」
「是,我將終身感激他。」
幣斷電話,發覺裝修人員已經離去,公寓內一切設施應有盡有,連香皂毛巾俱齊。
嘉揚把衣物掛出來。
珍伊娜就住在格林威治村,嘉揚決定去看她。
即使被她奚落幾句,又有何妨,甚至嘗閉門羹,她也不介意。
嘉揚買了鮮花水果,在公寓門前按鈴,有一女子探頭出來問︰「找誰?」
「珍伊娜。」
「珍在前邊兒童公園?。」
嘉揚只得找了過去。
離遠看見一班幼兒圍?一個人听故事,說的不過是三小豬與大灰狼,可是講得繪形繪聲,精采萬分,令孩子們戰栗驚呼,又一次證明是歌者非歌︰故事本身有甚麼重要呢,說故事技巧才是精粹。
那個講故事的人,正是珍伊娜。
她瘦了,可是一雙眼楮?仍有精神,眼角看到嘉揚,實時招呼︰「你怎麼來了,也不預先通知一聲。」出乎意料之外的友善,令嘉揚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珍伸手接過大水果盤,立刻分給小朋友享用。
嘉揚陪她坐在沙池邊曬太陽。
珍身旁放?一只環保式發條無電池收音機,正在播放卜狄倫的民歌搖蹦先生︰嗨搖蹦人,為我奏一首歌在一個鏗鏘的早晨,我會追隨你而去
……
嘉揚微笑,「你氣色不錯。」
「這話應由我來說。」
「我很想念你。」
「來,熊抱一下。」
她倆擁抱,兩人都誠心真意,可是不知怎樣,身體之間夾雜?許多障礙,再也不能恢復舊觀。
「嘉揚,我欠你人情金錢。」
「這樣說,折煞我了。」
「不是你的話,我還真出不來,此刻我在戒毒所清除一切癖好。」
「那我放心了。」
「你兄弟已經結婚?」
「是,已赴地中海蜜月。」
「你的家人是無價寶。」
「漸漸我也發覺了。」
珍伊娜終于說到正題上去︰「我看到你出鏡。」嘉揚不語。
「他們的剪輯手法真厲害,為所欲為,唯我獨尊。」
「我有點失望。」
「無論怎樣,都斗不過大公司,能記住這一點,就不會錯。」
「多謝指?。」
「換了十年前,我一定控告他們違約及侵犯權益,到了今日,我明白到不必再浪費人力物力與他們斗,大機構閑時養?十來個律師專門等人來告,我一個人哪?吃得消。」語氣酸澀,卻已無怒意。
她倆步行返公寓。
「嘉揚,你此刻在約翰森手下?」
「目前他是我上司。」
第九章
「他只是小角色。」
「我听說是。」
赫昔信也那樣說。
「比他高兩三級,有一個人,叫甄子新,是華裔,低調、能干,若能靠攏此人,前途光明。」
嘉揚駭笑。
「如何靠攏?」
「看機緣了,」珍微笑,「運氣來的時候,推都推不掉。」
「我給自己兩年時間,若公司一直當我是花瓶,便回家讀書去。」
「記住,那人叫甄子新。」
「知道了。」
珍沒有邀請她進屋?坐的意思。
「蝸居淺窄,又無人打掃,對不起。」
嘉揚點頭。
「天梯既高且窄,往上爬的時候,請當心。」
「珍,你始終關照我。」
「不,嘉揚,你有恩于我才真。」
鮑寓門打開,那個金發女子再探頭出來,「回來了?」
珍介紹︰「我的室友蜜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