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我介紹本行名人給你認識。」
到底年紀輕,嘉揚有點興奮。
「這份合約,你看一看。」
「可以帶回酒店讀小字嗎?」
「條件相當優秀,你會高興。」
「我先回去準備一下。」
「一會見。」
他送她出去,一路給她介紹同事,嘉揚擁有驚人攝影記憶,把面孔與姓名緊緊記牢。
她在酒店商場選焙一件黑色吊帶晚服及披肩鞋子手袋,拎?上樓,發覺陶芳要的貨物也已送到,連忙留?帳單預備打稅用。
她先看合約,立刻傳真給自己的律師過目。
再打開劇本,才讀了數頁,已經愕住。
薄薄一本全是問題,這些提問,本來已在紀錄片中出現過,不過主問者是珍伊娜,現在由彭嘉揚再問一次,分明是想移花接木,刪除珍出鏡部分,由嘉揚代替。
嘉揚默不作聲,叫了威士忌加冰到房間來喝。
她覺得悲哀,珍對這輯記錄片有極大期望,滿以為可藉此東山再起,收復失地。
嘉揚不知說甚麼才好。
時間到了,她淋浴穿衣化妝,頭發不知該怎麼辦,趁濕盤在頭頂。
約翰森電話來了,「原來你就住樓上,我上來還是你下來?」
「我下來,我下來。」
「我的名譽有多壞,從你驚惶的聲音?可以听得出來。」
嘉揚不由得笑了。
她取餅披肩下樓。
約翰森穿?黑色禮服迎上來,「嘉揚,你是美女。」
嘉揚微笑。
「先去酒吧坐一會,我有話同你說。」看樣子,他已決定把嘉揚攬在麾下。
「听說你家境富裕。」
「過得去而已。」
「好極了,你已經擺月兌了世上最討厭的兩件事。」
「那是甚麼?」
「叫人減價以及要求加價。」
嘉揚又笑,露出雪白貝齒。
約翰森被她淺褐色皮膚以及明亮大眼迷惑。一時呆住,忘記說到哪?。
有人經過搭住他肩膀毫不忌諱地調侃︰「你的新女孩?」
彭嘉揚不知是第幾名了,可是她不以為忤。她有正經話要說︰「珍那?-」
「這名字早已過氣,你還提?干甚麼?」嘉揚黯然低頭。
「世界就是如此運作,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
「明白。」
「還有甚麼問題?」
「沒有。」
「那麼,我們進場吧。」
宴會剛開始,堪稱衣香鬢影,冠蓋雲集,嘉揚跟在上司身後,忽然發覺自己也剛剛不多不少距離三步,她失笑。
那是一個美國廣播參與的慈善晚會,由電視台著名金發美女資深記者戴安索耶擔任司儀。
嘉揚暗暗留神,發覺幾個重錨女記者其實已經過了中年,濃妝下許多皺紋,據說出鏡時需靠數碼攝影機自動逐格刪除臉上老態。
為甚麼沒有新人,是她們不爭氣,抑或前輩的勢力大力閘住,不允旁人更進一步?
嘉揚只知道一件事︰這?,已無珍伊娜位置。
嘉揚有點心寒,她一直不出聲。
麥可他們在地球哪一個角落,可知道寄回來的心血會被人剪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音樂開始,燈光轉暗,有人過來邀舞。
約翰森代她婉拒︰「她還有工作。」他與她離去。
「怎麼樣,聞名不如目見。」
「原來連記者都需有開麥拉面孔。」
「那自然。」
一看手表,原來整整三十多小時未曾休息。
「回去睡一覺養足精神明日回廠補拍鏡頭。」
「是,先生。」
約翰森並沒有要求進房間喝咖啡,他轉身離去。
並沒有傳說中那般可怕。
嘉揚上?休息,一晃眼天已亮,她撥電話向母親報到。
「女兒,為何悶悶不樂?」
「听得出來嗎?」
「不開心的話就回家來吧。」
「此刻我要開工了。」
進了廠,有工作人員拿?她的現場放大照片過來,對照?替她化妝,額角噴點假汗,頭發撥亂一點。
嘉揚月兌口問︰「背景呢?」
「用計算機補上去,你放心,你光是讀出對白,工程人員會善後。」
嘉揚瞠目結舌,大開眼界。
她一直工作至深夜。
「彭小姐,明天下午還需要開工,三時開始。」
「是。」
有人拎?西裝外套站在攝影棚暗角。
是約翰森來探班。
他走出來同嘉揚說︰「做得很好。」
他才是導演。
嘉揚微笑,「這算不算欺騙觀眾?」
「當然不是,」他詫異,「報道虛假新聞才需檢討,這不過是技術補救。」
「科技也真的進步迅速。」
「你只需對錄音機朗誦一篇短文,之後所有對白可經特技套入你口型,像真人說的無異。」
「將來,用機械人即可。」
約翰森忽然笑,「你不知道嗎,我便是其一,美國廣播所有高層都是機械人;鐵石心腸,看?收視率做人。」
嘉揚駭笑。
「一起去喝杯酒。」
嘉揚婉拒,「人們看到了會怎麼想。」
「你在乎人們說甚麼?」他驚異,「這同還會臉紅的成年人一樣,罕見之至。」
嘉揚笑而不語。
「小男友在家等你?」他試探。
「我沒有男友。」
走到廠門,司機開?車迎上來。
嘉揚輕輕說︰「再見。」
她不想給任何人欲迎還拒的感覺,不就是不,一早要說清楚。
第二天,嘉揚只工作了一個下午,編導一邊收工一邊笑,「嘉揚,這回你發達了。」
「我?」
「是,上頭決定把這特輯片段一連五日加播在晚間新聞播放,收視率必然強勁。」
嘉揚愕然,「這是十多集半小時制作呀。」
「可用片段甚少,我們將之精縮為十五分鐘,響應配合聯合國婦女權益年,唉,比起你,珍伊娜可真倒霉。」
嘉揚心中暗暗叫苦,他們一行三人奔波了個多月,心血結果落得如此下場,大公司手腕獨裁毒辣,可見一斑。
嘉揚知道珍伊娜會震怒,可是,珍已將權益出售,後悔莫及。
編導說︰「嘉揚,你無喜意,可是因為珍伊娜出了事?」
嘉揚忙答︰「太高興太意外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她隨即去找約翰森,他正見客,听見是彭嘉揚,撇下客跑出來。
他喜歡她,自看到她新聞片段中的倩影就決意帶她入行,他知道不容易做,她出身良好,甚有原則,最主要是,對名利盼望不大,無機可乘,但他還是決定一試。
嘉揚問︰「你正忙?」
「忙甚麼,都是些閑人。」
「你可有珍伊娜最新消息?」
「這樣吧,給你放兩個禮拜假,一有新工作,立刻通知你歸隊,小姐,你把合約簽了還我可好?」
嘉揚看?他,「甚麼新工作?」
「可能派你去科索沃采訪戰爭,美麗的新聞記者襯連天烽火,當造成令觀眾戰栗的強烈對比。」
「你先告訴我珍的消息。」
他咕噥︰「是誰又多嘴了。」
嘉揚看?他。
他嘆口氣,「珍在馬來亞因吸食過量可加因昏迷入院,現在當地警方正欲控告她攜帶毒品入境作販賣用。」嘉揚鼻子如中了一拳,酸痛至流淚。
「我立刻去看她。」
「彭小姐,你給我坐下。」
嘉揚頹然坐下。
「國有國法,東南亞幾個國家對毒品視若洪流猛獸,采取嚴刑峻法,尤其對犯法的外國人更加態度強硬,你不能去,一去會被懷疑是同謀。」
「你們為甚麼不出手援助?」
「珍伊娜並非我們職員,沒有人會聘請那樣麻煩的人,她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況且,我們已通知美使館交涉。」嘉揚無言。
「你也一直知道她是癮君子,又酗酒,遲早出事。」
嘉揚說︰「我怕她會入獄。」
「這不在我們能力範圍之內,而且,我得警告你︰這兩天一定會有人問你索取大量金錢,借與不借,就看你同那人交情如何了,提防詐騙。」嘉揚一听,心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