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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手雖然小 第12頁

作者︰亦舒

「她們都不了解你。」

「女人都還等?男人去體貼她們呢。」

「這工酬勞並不高,為甚麼拚命?」

「我欠珍一個人情。」

「你們都是義氣子女。」

「你呢,嘉揚,雪白粉女敕的你為何跑到這種地方來。」

「我一早說過我想尋找名利。」

這時,碩大晶瑩的月亮漸漸隱去,天邊魚肚白,他們駛近恆河三角洲,下車向長堤走去。

剎那間地平線上出現一線紅光,接?,太陽緩緩升起,金光四射,嘉揚遮住額頭,呵,真壯麗動人。

信徒紛紛涉水走入河?,和衣浸在水中,合什祈禱。嘉揚感動了,只希望?眾們如願以償。

回到旅舍,卻挨了一頓罵。

珍大發脾氣,「離隊也不通知我,去了何處?叫人擔心,萬一失蹤,到甚麼地方找你們?麥可,你再帶?嘉揚亂走我就開除了你。」麥可不出聲。

「半小時前就該開始工作了。」

這次的目的地是低級紅燈區,臭味四溢的陋巷、舊樓、搭出一座座籠子般小露台,女子就坐在籠中展覽,看到中國人,有些扯過披肩遮住半邊臉,有些索性別過臉去。

嘉揚踩?污水感慨地報道︰「正當西方先進富庶婦女在為下一季春裝走向煩惱的時候,這些女子卻正出賣籌嫁妝,是,你沒听錯,妝奩不足,會遭男家輕視甚至殺害,官方無法壓抑這種罪行……」

嘉揚的大眼楮閃爍?由衷的憤怒,語氣無奈悲哀,一定會叫觀眾動容。

「在這座人間煉獄中,一百多名女子失卻廉恥自由,最年幼者只得十一歲,先生、女士,請伸出援手救助她們,請注意世上有這種慘事正在發生。」

她有無法壓抑的憤怒,出示一種針藥。

「相信你們听過這種Y絕育藥。」嘉揚不出聲。

「由貴國某慈善機構提供,免費在我國使用。」

嘉揚忍不住說︰「你難道不贊成節育?」

印道莉女士板起面孔,「該種針藥從未在人體試驗,貴國婦女也從不采用,最近報告顯示,已有使用過Y絕育藥的本國婦女患上癌癥。」

嘉揚這時說︰「多產婦女難產致死的比率豈非更高。」

大家沒料到這名初生之犢會說出這樣政治性不正確的話來。但是,又千真萬確指出關鍵所在。

印道莉鐵青?面孔,「難道我國婦女的生命、權益,皆低人一等?」

嘉揚看?她,一面「是」字險些兒出口,被珍一個眼色止住。

印女士繼續說下去︰「把這種針藥引進我國的所謂慈善機關有何企圖,是否想滅絕某種族裔?」

嘉揚說︰「我們會跟進調查。」噫,問題復雜到極點。

「到了下一個世紀,人口膨脹——」

印道莉斷然說︰「那是另一個問題。」嘉揚不想再問下去。

他們拉隊離開。

在車上嘉揚有點惆悵,「我原本以為可以見到戴卡蒂亞珠寶的馬哈拉渣或馬哈拉尼。」

麥可說︰「下次吧,我介紹你認識在劍橋讀英國文學的藩王後裔。」

嘉揚問︰「做記者是否可以看遍各色人種?」

「是,政客、罪犯、美女、俊男,百行百業的明星,甚至王室貴族,打出記者招牌,無遠弗屆。」

嘉揚嗤一聲笑,「那也不過狐假虎威,貴國強凶霸道,隨便派個打手出去,人家見了已經誠惶誠恐。」

誰知麥可直認不諱,「那當然,如果我是贊比亞記者,見聞就差多了。」珍一直低頭不語,听到這話,才笑出來。

麥可問嘉揚︰「這次行程,印象最深刻是甚麼?」

嘉揚不假思索的答︰「安曼市那兩只獵隼,我從未見過如此神駿通人性的飛禽,飛得那樣遠那樣高,可是仍然懂得與地面接觸。」

珍懶洋洋說︰「我們還不如它呢。」

麥可又問︰「辛苦嗎?」嘉揚輕輕點頭。

「比當初想象如何?」

嘉揚苦笑,「一早知道是這樣,哪?敢出發。」

珍說︰「是呀,就是因為年輕無知,不知不覺走到今回,回頭一看,汗流浹背,天呀,千山萬水,是怎麼走過來。」語氣無限蒼茫,嘉揚為之惻然。

她問珍︰「可是,成績斐然,亦無遺憾了吧。」

別看嘉揚年輕,捧起人來不?痕?,很有一手,珍伊娜一听,感覺十分舒服。

她笑笑,「哪有毫無缺憾的人生。」三人組在車上竟談論起人生來。

嘉揚說︰「我渴望變愛。」

麥可揶揄,「喂,名利之外還要愛情?」

「都要。」

珍笑說︰「她年輕,別與她計較。」

車子一停下來,珍便回房準備下一站資料。

嘉揚說︰「珍的生命中除了工作沒有其它。」

「是,我們漸漸斷了六親,競爭激烈,連帶朋友都統統得罪,只得與工作共眠。」

嘉揚想一想,「家母會永遠愛我。」麥可笑了。

那天晚上,他們收拾行李上路,也算是難得了,三個人的身外物仍然只得手提包,嘉揚帶的幾件線衫已經洗得發白,她從來沒有穿爛過衣服,看樣子第一次把衣物穿破的經驗快將來臨。原來,單靠一件行李也能生活,嘉揚對簡約二字有了新體驗。

她打開地圖,呵,下一站是中國。

嘉揚問︰「為甚麼不停香港,那是繁華錦繡地。」

「你想探親?」

「不,但久聞那是購物天堂。」

「我們不去那?,香港的女性生活得不錯。」

「也一定有極黑暗的一面。」

珍微笑,「我們去中國杭州,屆時只得你一個人諳華語,嘉揚,看你的了。」嘉揚不出聲。

「答應我,提問時要一般敏銳,不得留力。」

嘉揚答︰「是。」

半晌,嘉揚說︰「我父親在杭州有間廠。」

「啊,真的,可否款待我們?」

「我試試。」她找出父親的名片,照號碼撥電話過去。

有一名講普通話的接待員說︰「念祖制衣,請問找誰?」

「是彭嘉揚找她的父親彭念祖,他在杭州嗎?」

「呵,原來是二小姐,請等等。」那人對她家庭狀況了如指掌,倒是意外。

半晌,她父親來听電話,「嘉揚,你在哪?,有甚麼事?」

「爸,我明日下午到杭州。」

彭念祖一怔,「是特地來看我?」

嘉揚略為尷尬,「我與同事一行三人來中國采訪。」

「好呀,可是要我招待?」

嘉揚笑,「再好沒有了。」

「我有招待外賓的寓所,我派人派車來接飛機。」沒想到父親對子女又是另外一種態度。

他問︰「嘉維的婚禮如期進行?」

「沒听說有枝節。」

「謝天謝地。」嘉揚滿意地掛線。

她把情形同珍說一遍,珍嘩地一聲,「有那樣好的父親,還做甚麼記者?」

嘉揚有遺憾,「可惜,他不是好丈夫。」

麥可勸說︰「那是他們之間的恩怨。」嘉揚無奈,低頭不語。

珍說︰「你也有這麼大了,成年人怎可盼望花常好月常圓。」

麥可卻說︰「這次可找到東道主了。」

嘉揚笑問︰「你有三個願望?」

「有,吃四川菜、吃杭州菜,以及吃廣東菜。」

「撐死你。」

「甚麼?」

「說你吃撐了。」

「全部辦妥,心情異常興奮,覺得很幸運。」

「怎麼在加爾各答上飛機?」

「呵,乘機暢游亞洲名都。」

「印象好嗎?」

「人很多,馬路擁擠,天氣炎熱。」

「領養的孩子,是男是女?」

「是一個五個月大的女嬰,叫秋月。」嘉揚點點頭,通常都是女嬰。

「她有兔唇毛病。」

嘉揚連忙說︰「那是小意思,三十分鐘外科手術即可矯正。」

夏巴太太很高興,「我也那樣想。」珍見他們說個不停,微微笑。

夏巴先生問︰「杭州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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