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不了解你。”
“女人都还等?男人去体贴她们呢。”
“这工酬劳并不高,为甚么拚命?”
“我欠珍一个人情。”
“你们都是义气子女。”
“你呢,嘉扬,雪白粉女敕的你为何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一早说过我想寻找名利。”
这时,硕大晶莹的月亮渐渐隐去,天边鱼肚白,他们驶近恒河三角洲,下车向长堤走去。
剎那间地平线上出现一线红光,接?,太阳缓缓升起,金光四射,嘉扬遮住额头,呵,真壮丽动人。
信徒纷纷涉水走入河?,和衣浸在水中,合什祈祷。嘉扬感动了,只希望?众们如愿以偿。
回到旅舍,却挨了一顿骂。
珍大发脾气,“离队也不通知我,去了何处?叫人担心,万一失踪,到甚么地方找你们?麦可,你再带?嘉扬乱走我就开除了你。”麦可不出声。
“半小时前就该开始工作了。”
这次的目的地是低级红灯区,臭味四溢的陋巷、旧楼、搭出一座座笼子般小露台,女子就坐在笼中展览,看到中国人,有些扯过披肩遮住半边脸,有些索性别过脸去。
嘉扬踩?污水感慨地报道:“正当西方先进富庶妇女在为下一季春装走向烦恼的时候,这些女子却正出卖筹嫁妆,是,你没听错,妆奁不足,会遭男家轻视甚至杀害,官方无法压抑这种罪行……”
嘉扬的大眼睛闪烁?由衷的愤怒,语气无奈悲哀,一定会叫观众动容。
“在这座人间炼狱中,一百多名女子失却廉耻自由,最年幼者只得十一岁,先生、女士,请伸出援手救助她们,请注意世上有这种惨事正在发生。”
她有无法压抑的愤怒,出示一种针药。
“相信你们听过这种Y绝育药。”嘉扬不出声。
“由贵国某慈善机构提供,免费在我国使用。”
嘉扬忍不住说:“你难道不赞成节育?”
印道莉女士板起面孔,“该种针药从未在人体试验,贵国妇女也从不采用,最近报告显示,已有使用过Y绝育药的本国妇女患上癌症。”
嘉扬这时说:“多产妇女难产致死的比率岂非更高。”
大家没料到这名初生之犊会说出这样政治性不正确的话来。但是,又千真万确指出关键所在。
印道莉铁青?面孔,“难道我国妇女的生命、权益,皆低人一等?”
嘉扬看?她,一面“是”字险些儿出口,被珍一个眼色止住。
印女士继续说下去:“把这种针药引进我国的所谓慈善机关有何企图,是否想灭绝某种族裔?”
嘉扬说:“我们会跟进调查。”噫,问题复杂到极点。
“到了下一个世纪,人口膨胀——”
印道莉断然说:“那是另一个问题。”嘉扬不想再问下去。
他们拉队离开。
在车上嘉扬有点惆怅,“我原本以为可以见到戴卡蒂亚珠宝的马哈拉渣或马哈拉尼。”
麦可说:“下次吧,我介绍你认识在剑桥读英国文学的藩王后裔。”
嘉扬问:“做记者是否可以看遍各色人种?”
“是,政客、罪犯、美女、俊男,百行百业的明星,甚至王室贵族,打出记者招牌,无远弗届。”
嘉扬嗤一声笑,“那也不过狐假虎威,贵国强凶霸道,随便派个打手出去,人家见了已经诚惶诚恐。”
谁知麦可直认不讳,“那当然,如果我是赞比亚记者,见闻就差多了。”珍一直低头不语,听到这话,才笑出来。
麦可问嘉扬:“这次行程,印象最深刻是甚么?”
嘉扬不假思索的答:“安曼市那两只猎隼,我从未见过如此神骏通人性的飞禽,飞得那样远那样高,可是仍然懂得与地面接触。”
珍懒洋洋说:“我们还不如它呢。”
麦可又问:“辛苦吗?”嘉扬轻轻点头。
“比当初想象如何?”
嘉扬苦笑,“一早知道是这样,哪?敢出发。”
珍说:“是呀,就是因为年轻无知,不知不觉走到今回,回头一看,汗流浃背,天呀,千山万水,是怎么走过来。”语气无限苍茫,嘉扬为之恻然。
她问珍:“可是,成绩斐然,亦无遗憾了吧。”
别看嘉扬年轻,捧起人来不?痕?,很有一手,珍伊娜一听,感觉十分舒服。
她笑笑,“哪有毫无缺憾的人生。”三人组在车上竟谈论起人生来。
嘉扬说:“我渴望变爱。”
麦可揶揄,“喂,名利之外还要爱情?”
“都要。”
珍笑说:“她年轻,别与她计较。”
车子一停下来,珍便回房准备下一站资料。
嘉扬说:“珍的生命中除了工作没有其它。”
“是,我们渐渐断了六亲,竞争激烈,连带朋友都统统得罪,只得与工作共眠。”
嘉扬想一想,“家母会永远爱我。”麦可笑了。
那天晚上,他们收拾行李上路,也算是难得了,三个人的身外物仍然只得手提包,嘉扬带的几件线衫已经洗得发白,她从来没有穿烂过衣服,看样子第一次把衣物穿破的经验快将来临。原来,单靠一件行李也能生活,嘉扬对简约二字有了新体验。
她打开地图,呵,下一站是中国。
嘉扬问:“为甚么不停香港,那是繁华锦绣地。”
“你想探亲?”
“不,但久闻那是购物天堂。”
“我们不去那?,香港的女性生活得不错。”
“也一定有极黑暗的一面。”
珍微笑,“我们去中国杭州,届时只得你一个人谙华语,嘉扬,看你的了。”嘉扬不出声。
“答应我,提问时要一般敏锐,不得留力。”
嘉扬答:“是。”
半晌,嘉扬说:“我父亲在杭州有间厂。”
“啊,真的,可否款待我们?”
“我试试。”她找出父亲的名片,照号码拨电话过去。
有一名讲普通话的接待员说:“念祖制衣,请问找谁?”
“是彭嘉扬找她的父亲彭念祖,他在杭州吗?”
“呵,原来是二小姐,请等等。”那人对她家庭状况了如指掌,倒是意外。
半晌,她父亲来听电话,“嘉扬,你在哪?,有甚么事?”
“爸,我明日下午到杭州。”
彭念祖一怔,“是特地来看我?”
嘉扬略为尴尬,“我与同事一行三人来中国采访。”
“好呀,可是要我招待?”
嘉扬笑,“再好没有了。”
“我有招待外宾的寓所,我派人派车来接飞机。”没想到父亲对子女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他问:“嘉维的婚礼如期进行?”
“没听说有枝节。”
“谢天谢地。”嘉扬满意地挂线。
她把情形同珍说一遍,珍哗地一声,“有那样好的父亲,还做甚么记者?”
嘉扬有遗憾,“可惜,他不是好丈夫。”
麦可劝说:“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嘉扬无奈,低头不语。
珍说:“你也有这么大了,成年人怎可盼望花常好月常圆。”
麦可却说:“这次可找到东道主了。”
嘉扬笑问:“你有三个愿望?”
“有,吃四川菜、吃杭州菜,以及吃广东菜。”
“撑死你。”
“甚么?”
“说你吃撑了。”
“全部办妥,心情异常兴奋,觉得很幸运。”
“怎么在加尔各答上飞机?”
“呵,乘机畅游亚洲名都。”
“印象好吗?”
“人很多,马路拥挤,天气炎热。”
“领养的孩子,是男是女?”
“是一个五个月大的女婴,叫秋月。”嘉扬点点头,通常都是女婴。
“她有兔唇毛病。”
嘉扬连忙说:“那是小意思,三十分钟外科手术即可矫正。”
夏巴太太很高兴,“我也那样想。”珍见他们说个不停,微微笑。
夏巴先生问:“杭州是个怎么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