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佔姆士不在,她找上門來,予以太多的忠告。
南施說︰「或許你會覺得我多余,或許你會後悔將佔姆士的身份告訴我,但寶琳,這件事不可持續下去,除非你有野心傷國際通訊社頭條新聞,他現在當你是新鮮玩意兒,愛不釋手,日後厭了怎麼辦?」
「大姐,再復雜的事,在局外人看來,都是簡單明了的,換了你是我,也許你沒應付得我這麼好。」我苦澀的說。
「寶琳,你說得很對,但作為一個看你長大的朋友,我也不得不向你指出利害關系。」南施說。
「我總是感激的。」
「我也禁不住奇怪,他放著那麼大的皇宮不住,守在你這間千來尺的公寓內做什麼?」
我感慨地說︰「皇宮再大,不過是牢籠,他若當上了正主兒,能夠發號施令,那又不同,但此刻他的身份,與一般的失匙夾萬有什麼分別?平民還能上夜總會坐坐,追求電視明星,到新界去飛車求發泄,他能夠做什麼?」
「與他在一起,那感覺如何?」
「感覺?他跟普通有修養的男士完全一樣,沒有分別,但是他比普通男人更懂得體貼女性。」
南施說︰「一切決定在你自己,寶琳,做得不好,你會轟動全球——呵,這真是一個至大的引誘,名揚五大洲哩,屆時可以學根本七保子般在巴黎出其風頭……」
我冷笑,「可是西方社會很瞧得起她嗎?」
「總比光在娛樂周刊上刊照片的好。」南施理直氣壯的說。
「老老實實,如果佔姆士是一個普通人,我會更高興。」
「這話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相信,」南施冷笑,「你現在好比抓著一柄實彈真槍的孩子,還不懂運用這枝武器,稍遲你就是一個危險人物,你听過‘挾天子以令諸侯’?」
我靜默了很久,然後寂寥的說︰「我相信我自己上能把持得住。」
「祝你幸運。」她說。
「大姐,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驚問︰「你不再與我來往?你敢?」
「你召我,我會來。」
「你他媽的你竟用這種字眼——」
佔姆士敲門,我去開門,他見到南施,馬上伸出手來,「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寶琳口中的大姐,她跟我說過多次,她在黑暗中多虧你的引導。」
佔姆士的平易近人令大姐至為詫異。
「你不是要走吧?且慢,喝一杯我做的咖啡如何?」佔姆士說︰「我的手藝現在不錯。」
「我……」大姐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佔姆士幽默地說︰「可是我臉上開花了?」
大姐跟我說︰「寶琳,我佩服你,我想我應付不來,我先走了。」
我微笑,送她出門。
她如生離死別般擁抱著我。
佔姆士說南施長得秀氣。
我說︰「在你眼中,一切東方女人都是美女。」
「我可不曉得你如何維持那苗條的身段。你吃起東西來象條牛,而且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中年發福了吧,所以了不起,你才是我見過最美的美女。」
這話出自身經百戰的公子口中,分量又不同,他見過什麼女人呢?
他涎著臉說︰「在果女雜志中。」
真好笑。
南施走了以後,惠爾遜有來了——應該是惠爾遜公爵,他怒氣沖沖,又發作不得,已宣布我是他國第一號敵人。
他板著面孔問佔姆士什麼時候回家。
我穿著運動衣,坐在地毯上,用耳機听時代流行曲,他們的對白隱約可聞。
佔︰「如果我回去,我要帶著寶琳。」
惠︰「你瘋了,你要學你表兄?他娶百老匯艷星,你娶東方掘金女?」
我插嘴︰「公爵,你言語間放尊重點。」
佔︰「是老惠,否則我們要下逐客令。」
惠︰「佔姆士,你留在這座轉側都有困難的公寓中干什麼呢?」
佔︰「這公寓清潔大方,為什麼不?」
惠︰「你當心,我會告訴你父親。」
佔︰「你盡避說去,最好他選亨利或是愛德化當承繼人,我就不必痛苦了。」
老惠為之氣結。
這是他們家庭紛爭,我管不了那麼多。
佔︰「你先走吧,老惠。」
惠︰「佔姆士,我看著你長大,知道你為人,你總不能現在開始逃避責任吧?」
「我沒有說過要辭職,」佔姆士怒道︰「你少倚老賣老的教訓我,一切還有我爹作主,到了限期,自然會回去的,你當心點,我承繼了皇位之後,砍你的頭。」
我即刻鼓掌。
老惠氣得渾身發抖,「但願上帝佑我,不待你即位那日,我已經魂歸天國。」
我說︰「阿門。」
他自己開門走掉了。
佔姆士哈哈大笑。
我凝視他︰「佔姆士,你象離家出走的反叛兒童,而我是引誘你的壞人。」
「不不,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你的地位沒有那麼重要,愛人,」他很理智地說︰「是我愛上了你,不是你引誘成功,我不見得單純得如你想象那般。」
「可是你愛上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你是那麼寂寞苦惱,只要有人肯陪你說話……」我並不起勁,「沒有選擇,就看不到高貴,你躲在我這兒,不外是逃避現實,假期過後,一切回復正常。」
他沉默。
我略有歉意,「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你說話吧?」很具試探性的問他一句。
他仍然不出聲,伊生氣了。
他輕輕站起來,說聲「我有事先走一步」,便開門離開我的小鮑寓,我想叫住他,一時自尊心作祟,沒有開口,他已經掩門走了。
我獨自坐著,心中閃過一陣恐懼,我吞了一口唾沫,假使他永遠不再來,又有什麼好怕的?不外是一個比較談得來的朋友罷了。嘿!我疊起手,自鼻子里冷笑出來,但不知道怎的,心中涼颼颼,空虛得不得了。
門鈴一響,我心頭跟著一輕,這老小子,才氣了五分鐘就蹩不住了,活該,這種游戲,根本是斗耐力,誰忍不住就誰輸,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的隱憂一掃而空,趕緊準備打落水狗,拉長了面孔預備給他看一點顏色的。
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張熟面孔,卻不是佔姆士。
我好不失望,頓時粗聲粗氣起來,「又是你,惠爾遜大人,你又來作甚?我這公寓淺窄的連轉身也有困難,容不了你這等公侯伯子男爵等人,有什麼話,在門口說了也罷,快快快,別浪費我時間。」
他非常煩惱,異常不快樂的說︰「我惠爾遜是世襲的第十六代伯爵,你這個騷貨不該拿我來開玩笑,窩並不高興在你這里進進出出,我也不過是食君之祿,替君辦事而已。」
「你為什麼叫我騷貨?」我責備他,「你若想人尊敬你,你就不能侮辱人。」
他冷笑,「能被我叫騷貨的女人還不多呢,佔姆士呢?他在哪里?」
「他不在這里。」
「你當必知道他在哪里。」
「我真不知道!你這老頭怎麼渾身找不到一絲高貴氣質?你嚷嚷干什麼?一副奴才樣,」我翻翻白眼,「我偏不告訴你。」
「現在不是說笑時分,他母親在這里。」
「他母親?」我張大了嘴。
「她要見他。他父皇催促他回家去,你就把他交出來吧。」
我打開門,「這里才多大?你盡避進來搜他。」
就在這個時候,佔姆士的貼身保鏢出現,他貼著耳朵與惠爾遜說了幾句話,老惠才相信了。
這老頭的臉皮轉為一種肉粉紅色,非常異相,皺紋忽然加深,一道道向坑溝痕,他喃喃說︰「難道又是注定的?」
我看著他,心中生了不少憐憫,但如果我略退縮一步,又得淪為茶花女身份,故此死命撐著與他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