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是得尋找余求深。"
"清流,你已經見到余求深。"
"我們搞錯了,非得繼續努力找不可。"
歐陽只得說︰"是,是。"
他帶著清流回去。
一路上並無異樣,在飛機上,她小睡、翻閱雜志、看電影。
忽然之間看到好笑的情節,她笑個不已,笑聲並不難听,宛如銀鈴。
可是她並沒有在一兩分鐘之後停下來,仍然格格笑下去,前座開始有人側目。
笑聲變得歇斯底里。
歐陽不動聲色,輕輕按住清流手臂說︰"你看這段新聞。"
清流的注意力被移轉,笑聲才停下來,她看著經濟版頭條,過一會兒茫然問︰"任天生是誰?他主持新船下水禮同我有什麼關系?"
歐陽溫和地說︰"你休息片刻吧。"
一到家,歐陽立刻請醫生來。
清流說︰"我可沒有病,為什麼找醫生?"
歐陽安撫她︰"跑完天下回來,檢查一下也是好的。"
"我累極了。"
"你隨時可以休息。"
清流伸一個懶腰,往樓下走去。
避家碧玉連忙出來說︰"唐小姐,這邊才是。"
清流像是完全不記得寢室在何處,要叫人領著進去。
殷醫生來了。
歐陽與她在書房細談。
殷醫生听完細節,沉吟半晌,"我看得聯絡精神科的趙醫生。"
歐陽心涼了一截。
第九章
"別擔心了,及早治療,可以痊愈。"
"是什麼癥?"
"不肯定,我並非專科醫生,需請教小趙。"
歐陽惻然。
"當事人毋須工作,又有人服侍,小病不礙事。"
"她從前是個最最健康勇敢的女子。"
醫生無言,隔一會兒才說︰"人人病發之前都十分正常。"
餅一會兒,趙醫生來了。
歐陽十分納罕,這些女西醫,如何一個比一個年輕漂亮。
她听過病況,微微笑,"我想我會推薦心理科陸醫生。"
"不用做腦素描?"
"當然可以處理,但我看是心理問題。"
歐陽問︰"陸醫生可否到這里來?"
"應無困難,但是病人有時出去走走,有益無害。"
"我怕唐小姐不肯去。"
兩位醫生點點頭,"我與小陸商量一下。"
當晚,清流發起高燒。
殷醫生非常謹慎診治,最後為安全計,決定把病人送往醫院。
清流並不反對。
殷醫生輕輕說︰"我是你醫生,我會照顧你。"
清流坦然微笑,"我不害怕,或許,即將可以見到母親了。"
殷醫生無言。
萬幸病情隔一日便穩定下來。
陸醫生已經來過,與她談了幾句。
清流像是很喜歡與陸醫生傾談,她這樣同歐陽說︰"醫生漂亮沉著,真是難得,十分智能,又有耐性,每日與她談上一小時,非常開心。"
能夠這樣清晰地分析醫生性格,可見思路還算分明。
天天到心理醫生處,變成她的主要節目。
漸漸陸醫生把話題引入正路。
她輕描淡寫地說︰"我接到消息,余求深已經辭世了。"
清流猛地抬起頭,"誰說的?"
她本來躺在皮沙發上听音樂,此刻反應激烈。
陸醫生警惕,仍然很鎮定地說︰"他妻子叫人通知你,並且把用剩的款項還給你。"
清流霍地坐起來,大聲斥責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說些什麼,我與余求深不過暫時失去聯絡而已,遲早會找到他。"
陸醫生取出一張文件,遞給清流。
"這是什麼?"
"余求深的死亡證明書。"
清流一手掃開,拒絕接受,"你們弄錯了。"
"不,清流——"
"醫生,你怎麼糊涂了,難為我還一直欣賞你,我想,以後我再也不必到你診所來。"
她一骨碌起來,取餅外套手套就走。
陸醫生連忙追出去,清流已經走進電梯。
看護急急致電司機,司機跑到大廈褸下,剛剛看到清流出來。
只見她怒氣沖沖毫無目的地向前走,司機只得默默跟在她身後。
半晌,見她站停在櫥窗前,才敢上向說︰"唐小姐,我們先回家去吧。"
唐清流居然沒有反對,听話地跟司機返回寓所。
從此以後,她不肯到任何心理醫生的*所。
每月見到歐陽,听完財務報告,就追問︰"有無求深的消息?"
歐陽默然。
清流生氣,"都不知你怎麼辦的事,再給你一個月時間,遲些我自己動手。"
歐陽只得去請教陸醫生。
"為什麼一定要尋找余求深?"
陸醫生微笑,"余求深不過代表她一心一意追求的一些東西。"
"那又是什麼,她現在不是什麼都有了嗎?"
"或者是愛情。"
歐陽不以為然,"咄。"
"或是一點點她向往的,但從未得到過的柔情蜜意。"
"陸醫生,那余求深是一個——"
"那不重要,我也是女人,我可以了解。"
"唐清流必須從死胡同里走出來。"
陸醫生啞然失笑,"也許,你口中的死胡同正是她的避難所,正如你說,她現在什麼都有了,不必擔心。"
"可是,人家會說她有精神病。"
"歐陽律師,普通人才患精神病,富人或有才華的人只不過是有怪癖。"
歐陽攤攤手,"你都這樣說,我還有什麼辦法。"
會議解散。
一日,唐清流萬分火急傳他去見面。
這個時候,歐陽已經習慣她的習性,而且也不再介意,因為她對他絕對信任,而且,她那種小女孩般的倚賴,使他感動。
她在門口等他。
"歐陽歐陽,快進來。"
精神恢復了,體態半愜,比往日更加漂亮,她又喜歡穿淨色簡單的服飾,看上去清麗月兌俗。
況且,又有身家,覬覦這可人兒的異性還會少嗎,可是,她一直維持清教徒似的生活。
清流熟絡地把手臂套進歐陽的臂彎。
她語出驚人︰"我知道求深在何處了。"
歐陽看著她。
啊,尚未醒覺,他不禁一陣心酸。
嘴巴卻不得不敷衍道︰"是嗎,在什麼地方?"
"我們應該早就猜到。"
歐陽溫和地說︰"你告訴我。"
"當然是在不羈的風上呀,他最喜歡那只船。"
"對,我怎ど沒想到。"
"歐陽,我們馬上買船票。"
"我哪里走得開。"
"噯你這個人最掃興。"
歐陽只得賠笑,"現在是秋季,不羈的風,應讀走加勒比線。"
"求深最喜曬太陽,他說,男人最佳化妝便是金棕色皮膚。"
是嗎,那不學無術,靠女人吃飯的軟腳蟹曾經那樣說過嗎,有什麼值得唐清流津津樂道?他實在想不透。
"你如果想旅行的話,我叫碧玉陪你上船。"
"好極了,我要住那種兩房兩廳的大單位。"
"我去看,這樣急還有沒有。"
"歐陽最有辦法。"
歐陽不為所動,輕輕說︰"我怕你會失望。"
"嘿,我收到可靠消息,余求深的確在不羈的風上。"
清流還故作神秘,歐陽暗暗好笑。
"那,盡避去看看吧。"
歐陽替清流訂好船艙,把這件事告訴陸醫生。
陸醫生不語。
"她怎麼可能找到那人,那人已不在世上。"
陸醫生笑,"我的看法與你相反。"
"什麼?"
"她要追求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她的理想,如果她願意,一定找得到。"
歐陽呆半晌,終于也明白了。
他忽然輕輕問︰"一個女子,長得像你那樣冰雪聰明,是否一種包袱?"
陸醫生收斂了笑容,略為欷虛,"所以,我打算丫角終老。"
"那倒不必。"
陸醫生又笑,"我是心理醫生,我明白自己的心理狀況,我一直希望有兩個男伴,一名滿足我需要,另一名安慰我的心靈。"
歐陽震驚,"多麼大膽的論調,唐清流比起你,還簡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