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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羈的風 第12頁

作者︰亦舒

珊瑚拎出那件裙子來。

這不是清流所見過最漂亮的晚服︰夸張、炫耀、俗氣,但絕對是最奪目的一件。

腰身只有一點點,不知如何穿得下。

珊瑚笑,"大力吸氣,忍住,我迅速把拉鏈替你拉上。"

沒想到穿這件衣裳需要忍聲吞氣。

"今晚,盡避大膽赴約。"

老太太不需人陪?

才在狐疑,余求深已經來了。

這真是一石兩鳥之計,又可把清流支開,又做了一個大方的主人。

余求深蹲到她身邊,喁喁不知談些什麼。

珊瑚用手肘推一推清流。

她輕輕同清流說︰"又簽過兩次支票給他。"

數目已經不少。

珊瑚說︰"可能有點後悔把你帶上船來,那人雙眼老在你身上打轉。"

清流不置可否,她有她要忙的事。

"來,"珊瑚說︰"我幫你打扮。"

"做一夜公主也是好的。"

"記住,十二時正要回來。"

兩個人都笑了。

馬星南打電話過來,"六時正我過來接你。"

清流急急應了一聲。

珊瑚正幫她梳頭,將一把頭發束到頭頂,然後,捧出一只餅干盒子似的首飾盒,打開,取出鑽冠。

"嘩。"清流忍不住張大了嘴。

珊瑚笑,"這是首飾頭面中之王,來,沒有餃頭也要試一試。"

鑽冠稍有份量,兩邊扣緊了,把清流整張臉映得寶光流轉。

女性追逐鑽飾,實在有最佳理由。

珊瑚贊嘆︰"再不需要其它飾物。"

"這頂皇冠做工如此細致,不像是現買。"

"好眼光,這原是俄國羅曼諾夫皇族遺物,列寧大革命時流入歐洲,賤價出售,正是有錢人搜刮鑽冕最佳時刻。"

清流惻然,"原來全是身外物。"

"正確。"

六時正,她走出船艙,馬星南看到她,啊地一聲。

第五章

步入宴會廳,所有人客及侍應生又是嗡嗡嗡竊竊私語。

馬家的男丁全部站起來迎賓,以示尊重。

馬紅梅完全改變態度,殷勤地叫清流坐她身邊。

清流真想告訴她︰衣服、頭面,全是借用的呀,一敲十二點,全部得歸還。

穿上那樣的衣飾,不由她不端端正正地坐好,竟似公主般端莊,因不知說些什麼才好,馬家的人也不便隨意開口。

終于,馬老先生試探地問︰"听說,你是劉太太的誼女?"

連清流自己都覺得訝異,睜大眼楮,不知如何回答。

馬星南來解圍,"我們跳個舞。"

清流坐累了,正想站起來松一松。

他倆轉到舞池。

馬紅梅看著清流背影說︰"還有一個謠傳,說她是她的私生女。"

"看得出她十分得寵。"

馬紅梅冷笑一聲,"媽,你肯把那樣名貴的鑽飾借給我戴嗎?問你多次,只說在珠寶店里修改。"

這時有人客歡呼︰"船到那不勒斯了。"

馬星南說︰"我陪你上岸去走走。"

"不,太晚了。"

"那麼,到甲板散步總可以。"

她跟他出去,高高在上,俯視地面。

碼頭上涌滿窮人孩子,不住向游客揮手。

遠遠看到清流,大聲喊︰"美麗的小姐,請施舍角子,擲下來即可。"

清流駭笑,沒想到這種情形會在非第三世界發生。

馬星南說︰"孩子討錢用是那不勒斯傳統。"

"應該禁止呀,如此有辱國體。"

"也許,人家沒有那麼多心。"

樂隊在餐廳里演奏《回到蘇倫托》。

"明早我們去蘇倫托碧綠岩洞游覽如何?"

"明日再說吧。"

這種人家,面色轉變太快,清流適應不來。

在甲板上轉了一圈,紅鍛鞋有點軋腳,清流便藉詞早退。

她特地走進餐廳向眾人一一道別,馬太太還摟著她吻頰,清流心中大喊吃不消。

離開人群,才松一口氣。

第一件事便是月兌掉高跟鞋,赤腳走回艙房。

進了門,發覺燈全熄了,未到十二時,劉太太已經睡下。

清流反手到晚服背後拉下拉鏈,噓,肌肉與脂肪齊齊恢復原狀。

她把裙子搭在沙發上,待明日處理,一逕回臥室卸妝,在浴室輕輕除下鑽冠,洗干淨臉,她嘆口氣,走到床邊,開亮了台燈。

床上有人!

這一驚非同小可。

清流慌忙中退後一步,撞到茶幾上,發出響聲。

床上的人醒來,噓地一聲,叫她肅靜,以免吵醒劉太太。

清流停楮一看,床上那人上胸,笑意盎然,竟是余求深。

清流又驚又怒,喝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余求深笑著反問︰"你說呢?"

清流取餅電話,"你若不走,我立刻通知警衛。"

余求深輕輕說︰"是劉太太叫我在這里陪她。"

清流放下電話,"我不相信。"

"她叫我同你交換房間。"

清流連忙披上浴衣,"將你的門匙給我。"

"明早人家看到你自我臥室出來,會怎麼說?"

清流惱怒,"我管人說什麼,下了船,各散東西,永不見面。"

"這麼說,你我怎地有緣。"

清流看著她,只見他果胸寬大強壯,不見一絲脂肪,用被褥遮蓋著,她忽然漲紅面孔,忍聲吞氣,走到起坐間,蜷縮在沙發上睡。

良久,她握緊的拳頭才慢慢松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珊瑚過來,推她,"這是怎麼一回事?"無比訝異。

清流疲倦地答︰"登堂入室了。"

珊瑚壓低聲音,"你要當心。"

"我想搬到你房中。"

"沒問題,太太要是反對呢?"

"我不是賣身的家奴。"

劉太太起來,看清流一眼,"昨夜玩得可高興?"

清流賠笑,"回來發覺寢室有客人,只得到珊瑚房去,以後也與她做室友,你說可好?"

"不嫌擠嗎?"

"沒關系。"

"隨你吧,不過有事一叫,可得馬上過來。"

清流如皇恩大赦,"是,太太。"

劉太太打一個呵欠,"累極了,"她喚人︰"求深,求深。"

清流巴不得找地洞鑽,經過昨夜,她怕見到這個人。

余求深听見有人叫,只應一聲"來了"!久久不見影蹤,清流心中暗暗生氣。

半晌他出來了,披著毛巾浴袍,頭發濕漉漉,像是剛淋完浴。

"求深,把我們的計劃說出來給她們听。"

余求深往沙發上一坐,笑嘻嘻,在水果盆上取餅一只梨子,咬一口,不出聲。

"你說呀。"劉太太催促他。

老人語氣如少女般嬌怯,非常突兀,令清流不安。

余求深仍然不出聲。

劉太太"啐"地一聲,"你不說,我來稅。"

她放下了銀梳子,轉過頭來,"耽會兒我們上岸去。"

清流一怔,就這麼多?

劉太太忽然笑了,她說下去︰"改乘飛機到巴黎,我已聯絡好牧師替我倆證婚。"

清流張大了嘴合不攏來。

"你們二人跟著來打點,這回可真的少不了你倆,有得忙的。"

清流還是睜大雙眼,一時未能把這件事消化,要靠珊瑚推她一下。

"老程與歐陽律師將在巴黎與我們會合,你們放心,這次將會是正式合法的婚禮。"

清流霍地轉過頭去看著余求深。

這時,他也收斂了笑容,平時動人的眼楮呆視前方,暫停散放魅力。

一夜之間,事情產生了這樣大變化,劉太太辦事能力怎地高強,幾通電話便已安排好終身大事,她根本不需要什麼私人秘書。

清流只得說是。

"在巴黎逗留兩日,然後飛到雅典再上船,時間剛剛好。"

清流佩服得五體投地。

劉太太寶刀未老,由此可知做人不是靠力氣,是靠思想智能。

她必恭必敬回答︰"知道。"

劉太太忽然咕咕笑,聲音似貓頭鷹,听了令人不舒服。

她說︰"再上船,我就是余太太,清流,你得與珊瑚同房,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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