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甫見愛兒,心情亢奮,身體內分泌產生抗體,抵御疼痛,情況自然與雋芝有所出入,大大不同。
唐雋芝黯然。
老莫握住雋芝雙手,「明年今日,你也來一個。」
雋芝啞然失笑,「同誰生?」
老莫理直氣壯,挺挺胸膛︰「自己生,咄,恆久以來,盤古至今,誰幫過女人生孩子?」
雋芝想一想,「醫生。」
「我有好醫生,別伯。」
雋芝微笑,「老計呢,他一定樂不可支。」
「真不中用,」老莫言若有憾,「一看見孩子的臉,竟號淘大哭。」
「同他長得一樣?」雋芝莞爾。
「一個樣子出來似,真正不值,明明由我所生,跟他姓字,還得似他印子。」
雋芝亦笑,疼痛感覺稍去。
「我同嬰兒會在醫院多住幾天,你知我同老計雙方父母早已不在;妯娌也一大把年紀,不便照應別人,佣人不太可靠,還是醫院至安全,我天天會來探訪你。」
雋芝按鈴。
「干什麼7.」
「叫看護扶你上樓。」
「不用不用。」
老莫身上穿著至考究的織錦緞睡袍,腰身已經縮小,十分風騷,混身洋溢著大功告成的幸福。
「老莫,值得嗎?」」
莫若茜忽然收斂了笑臉,看向窗外,「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撫育孩子道路既長且遠,十分艱幸,值得與否,言之過早,雋芝,許多事不能詳加分析,仔細衡量,你我凡夫俗子。不如人雲亦雲,以後日子,想必有苦有樂;人各有志,你若覺得閑雲野鶴,逍遙自在的生活比較理想,千萬別生孩子。」
雋芝對這番中肯之言肅然起敬。
看護進來把老莫帶走。
雋芝六天之後出院。
阿梁開車來接她,見到平日虎虎生威,目空一切,傲視同儕的小姨今日也同一般病人沒有什麼異樣,分明軟弱無能,奄奄一息,倒是有點好笑。
「為什麼不叫易沛充陪你?」阿梁問。
翠芝白丈夫一眼,「見男朋友,當然要花枝招展時才適合。」
「沛充是自己人了。」
雋芝鼻子一酸。
「雋芝不如到我們家來住。」
「你們家吵,我睡不養,倒處都是呼吸聲。」,
「這算是什麼理由,」阿梁不以為然,「怪我們粗人鼻息重濁?」
「讓雋芝靜一靜也罷。」.
「雋芝所有毛病都是靜出來的,跟我們一起,熱鬧喧嘩,一下子一天,不知多開心。」
翠芝抗議︰「梁先生,你這話好不風涼,難為我為家務度日如年。」
梁氏夫婦將雋芝送到,才打道回府。
雋芝對牢空屋說︰「我回來了,一切如常,從頭開始。」
鮑寓雖然不大,也似有回音。
住不住得下一個幼嬰呢,那小人兒霸佔起空間來,潛力驚人
一進門,就盡情發揮,倒處都是他的衣服、雜物、女乃瓶、玩具、推車、高凳,一哭,立刻要飛身撲上服侍,一點商榷余地都沒有。
冰凌志的電話到了.「要不要商級私人娛樂?」。.
「慢著,明天吧,明天我洗個頭換件衣服,似個人樣,你才上來。」
「雋芝;我們是兄弟班,你不必狷介。」
是嗎,他給他所有兄弟均送上白色香花?雋芝對這種口角好生奇怪。
第十章
雋芝張大了咀,什麼,他願意?
「我知道你說的,不過是一項假設,你是文人,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笑,「理論管理論,未必有機會實施。」
雋芝微弱抗議︰「誰說的?」
冰凌志笑笑,不予回答,「真沒想到,另外有時代女性,想法同你一樣。」
咦,誰?
「我有一位大學同學,最近特地自倫敦回來找我,所提建議,同你那套,一模一樣。」
唐雋芝跳起來,「抄襲貓!」
「雋芝,我相信只是不約而同,純屬巧合,天南地北,各處一方,如何模仿?」
雋芝不安,「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且听我細說,我們在大學不同系,她念化學,畢業後投身著名普施樂藥廠化妝品部門,甚有貢獻,試驗了幾集長春不老面霜,推出後銷量一流——。」
「我從來不用普施這種廉價化妝品。」雋芝咕噥。
「雋芝,你讓我把話說完可好。」
「趕快入題。」
冰志凌看著唐雋芝笑。
雋芝又催他︰「說下去呀,賣什麼關子。」
冰凌志喝一口酒,伸伸懶腰。
「她長得可美?」
「高、神氣,雪白皮膚,濃發,一雙大眼,強壯的咀唇。」
「唐人?」
「華人,原籍上海,香港出生,現持正宗英國護照。」
「你們約會過?」
「來往過一個學期,很談得來,稍後她同別人戀愛、結婚,但沒有生子,三年後離婚,致力事業,現在,她想要一個孩子。」
雋芝揶揄撿,「你還在等什麼?」
「我沒料到事隔十年,她會想想到我。」小冰搔搔頭皮。辦
「好的人才太缺乏了。」雋芝越發諷刺。
「幸虧早些時候你已與我談論過這個問題,否則一時間真的接受不來。」
唐雋芝為他人作嫁衣裳?
「她現在本市,等候我答覆。」
老實說,雋芝有點佩服這個女子,人家可不是光說算數的。
「她一切已經準備妥當,據她講,我們甚至不用共處一室,她相信我可以給她一個可愛活潑聰明的孩子。」
雋芝補一句︰「而且長得漂亮。」
冰凌志吁出一口氣。
「天賜良機,緣何躊躇?」
「我看過她的協議書。」
呵,還有法律約束文件,了不起。
「其中有幾項是這樣的︰一.孩子隨母姓,二,男方無探訪權,無話事權。」
「這樣說來,事後你得完全消失?」雋芝吃一驚。
「就是。」
「那怎麼行?」雋芝代抱不平。
「就是呀,條件如此苛刻。」
「完全沒有商量余地?」雋芝皺上眉頭。
「干科學的人一向斬釘截鐵,一是一,二是二,沒人情講。」
「男方甚至不獲見嬰兒一面?」
「男方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可陪伴女方甚至天天見面,但出生後只能看幼兒一次。」
「呵,她怕男方對嬰兒產生感情。」雋芝頷首。
「多殘忍。」
雋芝微笑,講來講去,這不是郭凌志可以勝任的工作。
「女性恃著她們可以生兒育女.為所欲為。」小冰感慨。
「令友貴庚?」雋芝益發好奇,想知得多一點。
「比我稍大,有三十五六了。」
「她在等你回音?」
「是,給我三天考慮時間,如願合作,則共赴英倫到某醫院共商大舉,如不,她尚有別的候選人。」
「一切費用由她支付?」
「不在話下。」
真厲害。
雋芝黯然,她雖有此意,卻未必有膽實施,人家一想到,已經轟轟烈烈的干了起來,高下立分。
「我不願意做女皇蜂手下一枚棋子。」
總有人心甘情願,有志者,事竟成,那位女士不會空手而回。
「雋芝,這就是我要同你商量的大事,唉,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也許十年八年,若干年後,這樣的事,十分等閑。」
冰凌志十分困惑,「這麼說來,將來女性都有子女陪伴到老,而我們男人則終身孤苦無依?」
雋芝忽然笑了,「活該,沒有犧牲,沒有收獲。」
「喂喂喂。」郭凌志鄭重抗議。
他為之變色.那一天彷佛已經來臨,未來世界中孩子們全部跟隨母親生活,幼兒字典中,沒有爸爸兩字,男人喪失地位,力求挽救,希望發明人造子宮,父代母職,以免老來孤苦無依,在老人院中呆坐……
雋芝哈哈大笑,若不是怕傷口疼痛,還可以更加放肆。
冰凌志定一定神說︰「雋芝,我不會答應你,也不會答應她,我不會答應任何人,要不拉倒,要不做全職父親。」